一朵深渊色 - jydb.scedumedia.comjydb.scedumedia.com/upload/201705/b/17522090341232.pd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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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YDB 绿原 邮箱[email protected] 热线(028)861101092017 年 5 月 20 日 星期六 编辑 郭路路 美编 彭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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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是学生学习的场所,也是育人的主要管道。
上世纪 50 年代,我在四川奉节(今重庆奉节)观音小学读书,还不时听说有人称学校为“学堂”。上世纪 60 年代初,我到上海,惊讶发现,上海对学校都是称“学堂”,到今天还是这样。
那时候,我们上课叫“上堂”。对于不同的学科,也以“堂”称。例如,上体育课叫“上体育堂”。
几十年后,我才知道,“上堂”原指禅宗丛林中,住持之上堂说法。住持上堂升座时,大众皆应站立听法。
我们上课时,先是校工摇铃,老师走进课堂(教室),值日生喊“起立”,全班行礼,老师还礼,然后学生坐下,原来是“站立听法”的变通。
下课叫“落堂”。如果校工摇铃,老师仍继续往下讲,学生会在背后称为
“拖堂”。我们小学时很少会拖堂,中学会稍
多一些,大学更多。记得最严重的一次,老师讲得欲罢不能,而下一堂课的老师,已经笑吟吟地等在课堂门口。
对于学生来说,最光彩的是“贴堂”。那就是把学生的优秀作业或考卷等贴在课室甚至校园的公布栏上,以作示范,供其他同学参考、学习。用现在的网络语言说,就是老师推荐“分享”。
贴堂可以追溯到古时。旧时的孩子自小读私塾,8 岁开始就有可能考入书院。清代书院学生的课艺作业、老师批改过的课业卷,但凡学生的优秀之作,都会贴堂供大家传阅学习;拙劣之作也会贴堂公示,给予鞭策。
贴堂的文章会有密密麻麻的圈、点,圈点愈多,表明文章愈优秀。当时的老师很仔细,每一篇都会有简单评语,例如:秀劲可观;一唱三叹,慨当以慷;识精而确,笔畅而练……这类评语充分表现了老师发自内心的真诚赞许与勉励。
到我读书那年代,贴堂都是清一色的正面奖勉,再也不会将拙劣之作拿出来示众了,这是教育的进步。
贴堂分两等。班内的,一般贴在教室背面的墙壁上。我们学校教学楼的前面是大操场,大操场的侧面有一个长长的布告栏,除张贴布告和报纸外,就是学校级的贴堂所在。
贴堂的同学作品,有作文、习字、图画、测验卷等等。时隔 60 多年,小学同学交流时,还会谈到当年某某同学什么作品曾经“贴堂”。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启中、泽标两位同学的图画,都曾多次贴堂。如今,他们早已是著名画家。
“贴堂”也会引起个别同学的不满或不服。那时的学生也会有逆反心理,出于种种缘由,有人会藉着在操场打球的机会,用球射击贴堂的作品以作发泄。
3 个学科得到贴堂,就可获得一定奖励。奖品多是文具,比如一刀写大字的玉扣纸,甚至钢笔。要知道,那时的钢笔可算是奢侈品,是扒手的重点目标呢!
同学滋荣回忆说,他当年学习好,每年奖品用不完,基本不用买笔和纸。
清代书院时的学生奖品大多为膏火(膏油、灯火)票,相当于现在的生活津贴。学生的考课分为官课、斋课,每月两次考试,只有考卷评定为超等、上取才能发奖金。那时候,多数书院还会对贫困生发放膏火票,类似于现在的国家励志奖学金,奖优助贫。
现在,许多学校仍然坚持行之有效的“贴堂”。有的学校在教学计划中规定要重视作业的讲评,建立优秀作业贴堂表扬奖励制度,每学期每班起码要有两次贴堂。
上午或下午上课结束后,个别学生被要求留下,叫“留堂”。
我读小学时,留堂也有两种不同的情形:学生功课上有问题,被要求留在教室,老师陪着补习或继续完成功课;学生操行方面有毛病,比如打架之类,则要求到教师办公室谈话,同学们称之为“被罚到办公室”。
上述两种留堂泾渭分明,绝不混淆。不过听说现在的留堂,是一律叫到教师办公室处理。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被留堂,其实是自找的。一天下午下课后,我和同学没有跟“归程队”回家,而是留在学校东厢的小操场打乒乓球,玩得很晚,被蔡校长逮住,叫到校长室谈话。
蔡校长对着我们,滔滔复述着他是如何发现、追赶直至逮到我们的,说得绘声绘色,语气诙谐,我极力忍笑,却也忍不住,终于笑出声来。蔡校长认出我是他主办的学习班成员,敷衍了几句,就让我们快点回家。
小满小满,麦粒渐满。小满是夏季的第二个节气,其含义是夏熟作物的籽粒开始灌浆,趋向饱满,但还未成熟。小满时节,草木开始繁茂,谷物籽粒开始饱满,但还不够成熟,故称为小满。在小满节气的三候中,“一候苦菜秀。”从古时候起,苦菜便一直是农家一道小菜。俗话说,春风吹,苦菜长,荒滩野地是粮仓。《诗经》云:采苦采苦,首阳之下。传说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深居首阳山里,便是靠采苦菜等野菜为生。
初夏的农田里,小麦经几场雨水的沐浴,麦穗翠绿油亮,麦
芒坚挺如刺,麦花洁白素净。而麦粒则开始灌浆饱满,鼓起了肚皮,但离瓜熟蒂落还有一些日子。“小满不满,干断思坎。”在过去,农家每到小满前后,口粮供给就成了问题,为了生计,便只有“杀青”,即割下尚未成熟的麦穗,加工成条状的麦捻子来充饥。这种清香绵甜的食品虽然好吃,但农人的心中却在滴血。悉心照料着尚处小满还未成熟的庄稼。他们在麦田里观着天色,算着时间,盼望着饱满的青绿能带来沉甸甸的金黄。
乡村四野,满眼青翠,那一坡坡、一山山、一洼洼、一溜溜的
翠绿,如一种热切的情绪。田间地头、小菜园里到处都有正在辛勤劳作的农民,他们戴上斗笠,穿着粗布衣服,腰间或别着镰刀,肩上或荷把锄头,参差错落点缀在翠绿色的田地间。
田野里,小麦经几场雨水,麦穗青翠油亮,沉甸甸、清爽爽,像怀胎七月的孕妇,虽已鼓起了肚皮,但离瓜熟蒂落还有一些日子,还要经过一段阳光和风雨。青壳下的麦粒在成熟与未熟之间,抵抗风雨和病虫的能力也在顽强与娇嫩之间。农人心细,像照顾三四岁刚走稳还常跌跤的孩童一样,照料着蓬勃的庄稼。
他们在麦田里掐着指头,看着天色,盼望着饱满的青绿带来秋实硕硕的丰收。
江南的梅子雨绵延不绝,家家屋檐下一片雨,像挂着一道银帘。村野里的小河、溪水,越过褐黄的泥滩,一路欢腾轻盈地流淌,河边的人,则为水的丰盈而欣喜。小满时节的河流,既无枯旱时的丑陋,也无发洪水时的狂野,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刻。所谓风调雨顺,大概就是这种恰到的好处。
过几日,雨停了,明亮的眼光透过木格子窗,投影在地上、墙上,显得是那样的宁静。远处
的山峰,清晰在目,偶然飘来一朵白云,像给山峰戴了顶白帽。近处是茶园,到处是葱绿,间或飞来几只白鹭,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弧线,停歇在田埂上,把那片绿色点缀得更加迷人。屋角那株栀子花,在雨中悄然开放了,洁白的花瓣上滚落着几滴雨珠,一丝细微的芬芳,隐隐可闻。
再过些日子,天气逐渐热起来了,小孩们终于可以光着小屁股一个接一个扎着猛子蹿进水里,捞鱼捉虾,互相追逐嬉戏,那童真无邪的笑声在溪边回荡,一个炎热的夏日即将隆重上演。
牵牛花在乡村一点都不稀罕。素常如一抔泥土,随处可见,田间阡陌、菜园里、篱笆上、庭院中。谁都没有刻意要去种它们,更不会像种庄稼一样精心照看。牵牛花的状态完全是自然的,如野草,春风吹又生。一转眼,噼里啪啦,牵牛花开成了一朵朵彩色的小喇叭。那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即使在孩子的眼里,牵牛花也比不上小桃红 (凤仙花)。小桃红可以染指甲,孩子最喜欢,却不好养。
城里的泥土稀少,除却公园,路边的花坛,就是人家阳台上的花盆里。花盆里竟然养着牵牛花,养花人很上心地侍弄,然后没事时总爱在阳台上对着牵牛花观看,笑盈盈的,一脸欣赏和满足。
牵牛花在日语里有着另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朝颜,意谓清晨花开,傍晚花谢。即便如此,那里的人非常喜欢这种花,孩子读书时,老师就会教他们怎样种植。甚至每年都要举办牵牛花展。与谢芜村为它曾写过一句深情的俳句:牵牛花啊,一朵深渊色。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牵牛花因在不同的地方而相异。就像远离故乡的人手绢里包裹的故土,不仅可以缓解水土不服,也可以解乡思之苦。而对于日日与故土厮守的人,那泥土真的是稀松平常。也像常人眼里泛着光芒,为之疯狂、为之堕落的金银财宝,到了茫茫荒漠里,不如一块绿洲给人以希望。谁会稀罕一碗水呢?可是,在荒漠,金银财宝只会成为拖累,而一碗水却可以救人的命。
再光鲜的绫罗绸缎穿在身上,寒风凛冽的冬日里,都不如一件朴实的棉衣来得实惠。风雨来袭时,再多的甜言蜜语,都不如撑开一把实而不华的伞为喜欢的人挡风遮雨。
这个世上,没有无用之物,也没有无用之人。此处平常,彼处也许就珍贵了。所有的事情在于天时、地利、机缘。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这自然的一切都可以成为
“一朵深渊色”。
入了夏,山上热闹了许多,空间因为树叶子的翩跹起舞,日渐拥挤;一种安静的喧闹,荡漾在四周。整个地面和空气都像用淡绿的水彩打过底儿,人和牛羊呆的时间长了,会变成绿人、绿牛、绿羊的。
白杨的叶子,最早发出来,刚开始星星点点的,很冷,很瓷实的鸟喙似的;雷声响过几遭,白杨叶扑散开来,一簇簇,像又绿又厚的大手,甘愿做风最虔诚的粉丝;风一登场,它就来劲儿,直拍得“哗哗”响,像一团清凉的水声,从崖上跌落。走在树下的人听了,心里生出点寒意。这是一种常常给夏天制造点凉意的树。满地绿阴扶不起,更重要的是,这风中叶唱,太清冽了。
杏树的叶子一串串,涂了
蜡一般闪着亮。青杏子,隐在叶子里,像安静的婴儿。杏树、桃树、苹果树,一个个先后关门闭窗,回归安静,专心孕育果实。初夏,正是果树的好年华。
枣树发芽总是很晚,但一醒,也激昂起来,曲折枯旧的树枝上爆出点点嫩青,像稚嫩的童心。沧桑的生命,透出生命的活力和韧性。枣树是天真到老的一种树。然而,只有初夏季节,才能催它回归,好像一种情感的产生,得有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而初夏,刚刚好。它终于开花了,开得羞涩、浅淡,枣花,在玲珑的阳光里清新透亮,让人感到悲怆中的恬然一笑。
柿树的叶子,更厚更大了,抹了一层油似的,绿得发
黑。每个叶柄处都打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乳白色,像玉。不几天,柿花会开得满枝都是,绿豆般的小柿子拱出来,被褶皱般的萼片,衬得很天真。
鸟声,都笼进了树阴;明显地褪去了稚嫩,添了些旧人旧事旧相知的老到。不惊了,不叹了,只是唧唧复唧唧,不知道是在商量日常生计,还是聚众讨论嫁娶。看不到鸟影,只看到筛进枝叶间的片片阳光,躲闪蹦跳,像闪着光的鸟儿在飞。
清 晨 ,在 被 窝 ,将 窗 帘“刷”地拉开,见对面的青山绿树,被阳光笼住。杜梨、栗树、荆条,脉络分明地透亮着,阳光穿过它们的绿,洒下温暖。那片林地,却在温暖里生发出
一种寂寥的气息,如寂寞的琴,如孤单的星空。那种温暖的寂寥,让它和外界干净地剥离出来,人世的风也吹不进来似的。它的味道,一下子涌进身体,将宿梦染个透亮,只觉出浅夏时光的天荒地老。“幽窗开卷,字俱鲜碧”,就是不读书,看看窗外,心思都是鲜碧的了。
曾记得旧笔记说杭州的胡雪岩,晨间起身,最先做的事,是端一大盘子珠玩珍玉,凝神细视,说是借这没有烟火气的光亮养眼。胡雪岩,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徽商,浮华一世,最终一贫如洗。假若,他将那一大盘子珠玉置换成一山的碧草绿树,浅夏闻鸟鸣,大约会赞叹,生活的兴致妙于商海玄机了吧。
打牙祭这样的称呼,稍微年长的人听来非常亲切。可惜这样吃肉的机会,过去只能初一十五才可能有,因为这两天要祭祀祖先。我们只能期待着,寒冬腊月,庄稼地里的活儿都做完了,农人就开始给子女们操办婚事,流水席就开始一个个地多起来。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办大事,大家都得凑热闹。大人们得送上红包,我们小孩子可不管这些,两个肩膀抬张嘴就去吃酒席了。
这样的日子,就是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主家的晒坝里,用晒垫搭起了能容纳几十桌客人的简易帐篷,到处都贴着大红的喜字。门上的对联也焕然一新,写上了百年好合、龙凤呈祥之类的吉利话。大门口坐着唢呐手,老远看见客人来了,他们就乌拉乌拉地吹起来,要么是《百鸟朝凤》,要么是《喜相逢》。孩子们
在院坝里穿梭,男人们聚在一起抽烟聊天,女人们则帮着择菜洗碗打下手。
乡村厨师早就来了,微驼着背,常年在案桌前忙碌的厨子都这样。厨子得预先打招呼挂号,不然方圆十里八村的,说不定遇上好日子,办事的就都撞上了。厨子们骄傲是有理由的,几十桌的菜品,都得从他手上出来,光切菜就够他忙活半天的。厨房里那就是食物博览会,门板搭建的桌案上,一长溜地摆放着不同的菜品,码得整整齐齐。厨子忙得不可开交,蒸炒炖煮凉,乡村宴席的名堂可多着呢。但是他们再忙,也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显示出自己早已经过这样的大阵仗。要是手忙脚乱的,在菜里多放了盐巴,那就自己砸自己招牌了。
在晒坝的角落里,通常会用砖块临时砌两三个简易土
灶,灶膛里的柴火燃得旺旺的,上面架着直径一米左右的铁锅,铁锅上一层一层地码放着竹蒸笼。蒸笼上弥漫着一股股诱人的香气,那些粉蒸肉、烧白、东坡肉都在里面,让我们这些馋嘴的孩子口水直淌。母亲们经常会尖叫着呵斥自己的孩子:“蒸菜还没有上桌子,你就在那里候着。你是喉咙里生枣子了吗?赶紧离蒸笼远一点,小心烫着。”
我喜欢跟父亲坐在一起,这样可以慢悠悠地坐到宴席完毕,吃到最后一份菜上桌为止。大人们都讲礼仪,喝酒夹菜聊天抽烟,全部得劝得请,如果谁接二连三地夹菜吃,会被认为丢脸,不懂礼节。但是小孩子就不一样了,我们饿啊,平时吃肉少。大人们会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你:
“吃吧吃吧!吃得跑得睡得,个子长高些,将来才有出息。”而父
亲也会象征性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别光顾着自己吃,这些人是谁还记得不?来来来,我教你,要记住了。”于是我就嘴里含着食物,一边七大姑八大姨含混不清地叫着。
等到吃到八成饱的时候,我就对父亲说:“爸爸,我先下去了,等蒸菜上来时叫我。”父亲就会借着酒劲说:“你啊,我晓得,一辈子吃不够酒米饭。去吧去吧,别跑远了。”其实我喜欢吃烧白,特别是烧白垫底的酒米饭,软软的,糯糯的。烧白有咸烧白,咸菜垫底,酱色的五花肉码在上面,酥软可口,老人们最爱吃。夹沙烧白,是一片肋条肉,从中间片成两半,但肉皮还连在一起,中间填上洗沙心子。龙眼烧白,是一片薄薄的肋条肉卷成筒状,里面塞上颗红枣就行。这些烧白油而不腻,垫底沾些甜味,蒸肉烧白一上桌,院子里到
处都是呼儿唤女的叫喊声,于是片刻之间,所有的孩子立刻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双双筷子伸向那些烧白去。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土红碗里就只剩下酒米饭了。用筷子把酒米饭搅拌均匀,那就跟粽子味道差不多了,于是我们又分而食之。孩子们吃完烧白,就又都作鸟兽散了,只留下大人们还在那里浅斟慢饮,聊着家常。
烧白作为乡村宴席的压轴菜品,一度受到大家的追捧。可是现在,即便在乡村的红白喜事上,烧白也不再那样风光了。孩子们对于烧白可谓兴趣索然,他们的嘴巴越吃越刁了。女儿连饺子里有点肥肉都要吐出来,说是油腻,吃多了要长胖。她不明白,为啥我们小时候就那么爱吃烧白。其实,这都是时代的必然。曾经的烧白,是我们肠胃最好的润滑剂啊。
■ 王祖远
旧日课堂 ■ 江初昕小满夏韵
■ 彭忠富曾经的烧白
■ 耿艳菊
一朵深渊色
■ 米丽宏远山浅夏
王慧 摄晴日暖风生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