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 慢 棒棒军...7月初的一天,清晨6点,天光大亮,进入夏季的重庆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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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消失的棒棒军棒棒军
■棒棒作为一种职业,还暂时留存在世人的眼中
■棒棒军作为一个特有的城市符号,它已渐行渐远
近段时间,一个外国人在朝天门拿着棒棒的照片不断在重庆
人的朋友圈转发,照片的说明是:“朝天门的洋棒棒,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外国人到朝天门当棒棒(重庆方言,指搬运工——记者注)?听起来很新鲜很猎奇,但事情真相是怎样的呢?
记者通过调查发现,这张照片是在朝天门来福士体验中心外面的3码头拍的。那里有20多个售卖两江游轮船票的票贩,长期在1码头到7码头游荡,记者向多位票贩打听,均表示未看到这个当棒棒的外国人。一个票贩分析说:“你看他背起双肩包,真要是来当棒棒,哪个会背双肩包?很可能是有棒棒替这个老外背行李,而这个老外帮着拿扁担。我们长期在这一片,真有外国人来当棒棒,不可能不晓得。”
一个在朝天门摆摊售卖游船票的摊贩,直接否定了这张照片的真实性,“我在朝天门几十年,莫说来当棒棒,就是来体验半天或几个小时棒棒的外国人都没得。现在莫说外国人,重庆本地棒棒都找不到活路。”
从记者在朝天门及重庆各大交易市场调查的情况看,近些年随着城市基础设施的升级,曾经声势浩大的山城棒棒军,人数急剧萎缩,很可能已不到2000人。
棒棒,作为一个职业,它还暂时留存在世人的眼中;但棒棒军作为一个特有的城市符号,它已 渐 行 渐远。
重庆晚报-上游新闻记者 廖 平 摄影报道
1“朝天门胡明远”
朝天门片区的各大市场,比重庆城醒得更早。7月初的一天,清晨6点,天光大亮,进入夏季的重庆依
然凉爽如秋,让人讶异得很没有安全感。朝天门的大多数商场都已开门。胡明远5点钟准时醒
来,在朝天门20多年的棒棒经历,让他的生物钟顽固得像脸上的皱纹,抹都抹不掉。
胡明远自述今年62岁,“大鸣大放那年生的。”但他几乎全白的头发,瘦瘦巴巴的身材,笑起来露出缺了好几瓣的牙齿,让他说的年龄看起来很可疑。这个凭力气吃饭的职业,年龄大了并不受欢迎,所以没人看到过他的身份证,包括房东王老板。
到银星小商品城的时候是5点半,这里卖的是日用品玩具等等,体积比较大,买家更喜欢让棒棒搬运。胡明远看到一个老雇主,一个40多岁的中年女子。他一脸谄笑上去打招呼,中年女子客气地笑了一下,没理他。在等待开门期间,老胡一共看到3个熟雇主。商城开门后,数量并不多的买家迅速消失在庞大的交易市场中。大宗采购的买家一般是在某摊位买了东西之后,就放在那里,到下一个摊位继续购买,最后让棒棒们到各摊位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一起挑到车库或车站。商城里棒棒并不多,当然买家也不多。近
几年网络购物的兴盛,让实体店的生意很受影响。胡明远不断在银星的七楼、八楼梭巡,一边不时环顾四周,只要有人拎着东西或扛着大包经过,他就会盯着对方的包看很久。
但没人叫他。3个老雇主买的东西都不多,自己就提走了。
7点过的时候,老胡终于迎来第一单业务。挑两包玩具到金海洋背后的车场,重量可能有五六十斤,距离两三百米,报酬 10元。10元是朝天门现在比较普遍的价格,但起步价是5元,而在前几年,起步价就是10元。
胡明远挑东西的时候,瘦弱的肩和背佝偻得像一张弓,这张弓随移动的步伐弯曲、反弹,显得韧性十足。他的嘴里叼着一根烟,偶尔剧烈地咳嗽,胸腔似乎被一口浓痰卡住,隐隐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胡明远的扁担在整个朝天门独树一帜。这根扁担据说比他年龄还大,他在扁担尽头绑上一根红布,保佑自己做事的时候不出意外。扁担上刻了“朝天门胡明远”6个字,以便丢失后有可能
找回。为了防止这6个字被偷扁担的人用刨子刨掉,他在扁担上密密麻麻打进三四十颗钉子,钉子又完全敲进了扁担,这样担东西的时候不会硌着肩——这根扁担上充满了他的小智慧。
但由此也带来一个副作用,木扁担重达五六斤,相当于他每次都要比其他棒棒多挑几斤。
没活的时候,胡明远和一堆棒棒喜欢坐在圣名服装城门口歇凉——实际上一天中大多数时候都没活。棒棒们喜欢吹闲龙门阵,喜欢开荤玩笑,还喜
欢——抬杠。他们嘴上抬杠的功夫完全不逊于肩上。头一天,记者给了胡明远50元报酬,约定第二天跟拍他的工作。几个棒棒开始揶揄胡明远,“昨天给你的50,你现在摸出来看下,是不是只剩20了?”“你昨天晚上到哪点消费去了?”一个棒棒把胡明远拦腰抱住,另一个人开始掏他的衬衣口袋,老胡招架不住,赶忙把烟摸出来,“吃烟吃烟!”烟是5.5元一包的龙凤呈祥,这是棒棒们普遍喜欢的牌子。
从胡明远的娱乐活动,闲吹到那根独特的扁担,再引申出胡明远可以挑好多斤。老胡瘦巴巴的身体很激动,“现在随便可以担200斤嘛!”旁边赵本金跳起来,“你担200斤?莫把腰杆闪断了哟!”胡明远毫不示弱,“赌100,从圣名车库担到协信。”周围的棒棒开始起哄,一个棒棒说:“两包水泥,正好200斤,你们各摸100放到我这点。”赵本金冲动了,开始摸口袋。摸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兜里只得10元。本来是有100多元的,给老婆买药用了。
55岁的赵本金4天没开张了。每天早上,他坐第一班地铁,从沙坪坝区陈家桥赶到朝天门。10年前,著名的富士康落户重庆征用了他家的地,他和老婆每人分到5万元土地补偿款,并转为非农业户口。老婆脑子有病,发作起来到处打人,只能在家带7岁的女儿。国家给她办理了残疾证,每年可以免费到歌乐山精神病医院领1000多元的药。赵本金是入赘到老婆家的,当年老丈人就看起了他一把力气,也没嫌弃他有点对眼,看人的时候视觉焦点总落不到人身上。这让他有点不讨人喜欢,在棒棒中,他算固定业务比较少的。
4天收入为零,为啥还要吊死在棒棒这棵树上?赵本金讪笑着,“当了几十年棒棒,还能做啥子嘛,其他工作都嫌我年龄大。”他悄悄凑到记者身边,“你说我这种情况,老婆可不可以办低保哟?”
24天的棒棒生涯
中午1点多的时候,胡明远回家吃午饭。他住的地方就在道门口,离朝天门咫尺之遥。
这是一栋大楼的后院,老板老王以前也是个棒棒,他在后院用砖木搭起了两间屋,专门出租给棒棒们。
生意好的时候,两间屋要住20个棒棒,现在生意差了,只住了五六人。胡明远住的是每月200元的VIP床位——没错,VIP是200元,大通铺每月只要90元。一间8平方米的昏暗小屋用木板分成上下两层,下层两个VIP床位,上层是可以睡6个人的大通铺,房间的气味有些“酸爽”。老胡的床位是锁着的,叫床屋可能更适合,2米×1.4米的床,四周全部钉上了木板,一间屋就是一张床,一张床就是一间屋。
他抖抖索索摸了半天钥匙,记者跟他开玩笑:“里面装了啥值钱的东西,要锁起来。”老胡嗫嚅着:“嘿嘿,没啥子,习惯了。”里面确实没啥,蚊帐围住了床,有点换洗衣服,一个小风扇。他的全部家当都在身上:一个手机,一张银行卡,和里面这段时间不断减少的数字。几年前,老胡被偷过一次,十几天的收入1000多元,肉痛得他想撞墙,从此就习惯了锁门。
外屋是一间大屋,兼做厨房、客厅,还有一排通铺。小李、老杜、老刘和王老板坐在饭桌前看电视。
小李大概是朝天门最年轻的棒棒,30岁出头,一身好肌肉,如果放在健身房,凭他的身材是可以有所作为的。他从四川万源来到重庆三个多月了,第一份工作就是棒棒。
但他的棒棒生涯只维持了4天。熟人把他带进朝天门,修行就只有靠各人,熟人是不可能把自己的业务关系介绍给他的。 (下转04、0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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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慢
▲等业务的棒棒
▶胡明远拿着刻着他名字的扁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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