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2013年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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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moment 19th editionTRANSCRIPT
En ce Moment -This Moment
启蒙·思想·生活·公民
2013-01-01 总第 19 期
www.thismomentpress.com
中国最可怕的是全民腐败自由的前提是容异
从改革30年看习李时代的方向
中国何以道德重建
小资与昆德拉
到左岸咖啡馆朝圣
清贫快乐的古巴人
一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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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印刷精致费用不菲的月刊，
供不应求，
因此请您尽量传于身边的人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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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iversal Corruption in China – the Worst Scenario
The foundation of Freedom Is the Toleration of Differences
To Be a Free Person Means to Be a Master of One’s Own Life
The Campaign against Corruption Will Fall into the Snare of the Rule of Man
The Symptoms and the Roots of the Corruption in China
How to Rebuild Morality in China
Have We Found the Road to National Renewal?
Predicting the Direction of Xi and Li on the Basis of the 30 Years Reform
Be Vigilant on the Government Power behind the Mania of Mo Yan
The Past and Present of “The Leading Party”
The Execution of Author Wang Shiwei by Mao’s Rectification Movement
The Spirit of Our Cities Should be Toleration
Some Happenings in China
My Passion on Grass
The Past, Present, and Future of the Beijing Opera
On the Flight
How I began to Celebrate Christmas (no need to have question mark here)
Violin at Christmas Eve
A Story of Catching Squirrels at Home
Two Poems
Kingfisher Lovers
Pilgrimage to Cafes on the Left Bank of Seine
Poor but Happy Cubans
04 自由人的生命关切李文倩
Satire & Humour
Petty Bourgeoisie and Milan Kundera
自由的前提是容异
中国最可怕的是全民腐败
激情反腐走不出人治怪圈
中国式腐败的表与里
中国何以道德重建？
我们真找到了民族复兴之路吗？
从改革 30 年看习李时代的方向
警惕“莫言热”背后的公权力
“带路党”今昔谈
由王实味之死管窥延安整风运动
城市的精神就是容忍
挤出来的感知
宝马的精神
中国的那些事儿
讽刺与幽默
小资与昆德拉
小草情思
京剧纵横
在航班上
我怎么过起了圣诞节？
圣诞琴声
捕鼠记
诗二首
追赶小翠情人
到左岸咖啡馆朝圣
清贫快乐的古巴人
国际大都会的“核心”
（封面说明 ：冬季的蒙特利尔 摄影 / 郭海煊）
裴毅然
资中筠
左春和
徐瑾
林炎平
大海之声
储昭根
冉云飞
章立凡
薛开震
郭宇宽
郑义
子健
古沙
倪志娟
张廷华
言破空
慧卿
嘉橙
婉冰
霜沐
飘尘永魂
远航
枫子
周善铸
晓洋The Heart of Cosmopolitan Montreal
Two Satiric Essays
征稿启事 竭诚征稿：每篇字数 2000 以内，一经采用，将支付稿酬以示感谢和尊重。 来稿请寄：[email protected] 联系电话：(514) 600-14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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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杂志杂志恭祝各位读者
Happy New Year!
由是现代人眼中最核心的价值，甚
至借用传统的哲学术语说，自由是
现代人的“本质”。一个人如果对此没有明
确的认识，则很难称得上是一个现代人。
自由意味着自我主宰，自我主宰则意味着
责任。
在传统的政治思想中，臣民被视为是
理智不健全的人，因此出于保护他的目的，
君主在许多情况下，都充当“父亲”的角色，
替自己的子民们做选择。在《利维坦的道
德困境》一书中，吴增定指出 ：“不管是以
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古代政治哲
学，还是以阿奎那为代表的基督教神学和
经院哲学，尽管他们在具体立场上存在分
歧甚至严重对立，但在一个根本原则上都
保持一致——它们都是秘而不宣的‘家长
制’。”在政治领域如此，在家庭领域同样。
中国传统思想中儿子必须服从父亲，妻子
必须服从丈夫等伦理原则，有一个基本的
预设，就是在一个家庭中，只有家长才有
资格决策。上述观念，无论在公共领域，
还是在私人领域，都不承认人作为自由的
个体这一普遍的观念。
正因为有上述看法，政治在传统社会
中，承担着教化子民的功能。但现代政治
的基本前提，正是对这一点的反对。人人
生而自由，但任何一个个体，如果想成为
一个完整意义上的自由人，还得有充分的
独立意识。周保松在《走进生命的学问》
一书中写道 ：“……人要为自己而活，就一
定要有独立意识，一定要告诉自己，我不
是任何人的附庸，我有能力走自己的路。”
独立意识的觉醒，意味着自由个体的成熟。
做个自由人，意味着责任的承担，对
苦难的担负。在成为一个自由人的过程中，
其实就是对自身生命意义的寻求，是对诸
多困惑的尝试性解答。没有对“我”之存
在的自觉意识，就无所谓生命，无所谓生
活，亦无所谓未来。
在概念的层面上，人生而自由。但自
由人格的养成，是教育的结果。没有完整
而合理的现代教育，就不可能有具备自由
意识的现代公民。但中国目前的教育，在
根本的意义上，还不是自由人的教育，而
是在大批量制造掌握一定技能的工具。在
自由人的生命关切
自由人的教育中，知识一定不只是一种外
在于人之生命的应试能力，而是根植在人
的生命中。正如周保松所言 ：“一所真正伟
大的大学，不在于高楼，不在于大师，而
在于学生，在于是否有能力培养出具独立
精神和自由意识的知识人。”
在真正伟大的大学所提供的教育中，
一个人得以看清自己，也得以看清他人。
周保松说 ：“……教育最高的目标，是使人
学会了解自己善待自己，学会看到他人的
苦难，学会爱。如果大学教育没有这些，
那么读多少理论修多少学分掌握多少技
能，都没有触及教育的根本。这是一种人
性教育。我们透过‘教’来‘育成’人，
使人理解和感受到人之为人最重要的价值
所在。有了这些，我们才能开始谈如何追
求美好人生和建设公正社会。”
作为一个自由人，首先需要面对的，
是真诚地面对自我。这正如周保松所言 ：
“人常常自欺，也常常不知自己的价值和信
念从何而来，更不知它们为何是好的和对
的。这需要很深的自我理解，以及真诚地
面对自己。”而要真诚地面对自我，需要以
世界为参照 ；没有外部标准的自我反省，
有可能正是自欺的一种形式。因为“我
们不是在世界之外，而是在世界之
中。我们改变，世界就会跟着改变。
我们快乐，世界就少一分苦 ；我们做
了对的事，世界就少一分恶 ；我们帮
了一个人，世界就少一分不幸 ；我们
站起来，那堵看似坚不可摧的高墙就
少一分力量。”
一个没有思考能力的人，无法做
到真诚，因为他没有辨析能力。对一
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而言，借助于学
术进行思考，是一个基本的要求。这
不是要求每个人都去做学术，而是说
一个人要进行有效思考，如果有一定
的框架或结构，则要有益得多。对这
一问题，周保松指出 ：“思考一定要有
结构，而结构的搭建，有赖理论。不
少同学有理论恐惧症，总以为那些都
是高大空的艰涩东西，可以说没有理
论，我们不知如何理解社会和自我。”
周保松的专业是政治哲学，在他那
里，政治哲学不光是一门学问，更是一种
人生实践。关于这一点，典型地体现在他
对政治的看法上 ：“政治的本质，不是权
力争斗，不是利益交换，而是关系人类如
何好好活在一起。”如此一来，他对政治
哲学的看法也就“顺理成章”：“政治哲学
不是关心权力如何操作，而是关心权力如
何才能具有正当性。换言之，我们不将社
会当作自然状态式的斗兽场，人们无时无
刻不活在贪婪恐惧当中，彼此奴役互相压
迫。不是不会如此，而是不应如此。现实
政治当然有暴力丑陋的一面，但我们不愿
意接受这个实然就是应然，也不愿永远停
留在这个状态，而总是希望通过制度变革和
社会转型，克服和超越这种状态。”
对正处于转型期的中国社会而言，
周保松上述有关政治的看法，有助于人
们在黯淡的现实中，对未来保持一点信
心。在根本的意义上，无论在何种黑暗
的生存境遇中，对现实做清醒的认识和
判断，是每一个自由人生存的必需。因
为对一个自由人而言，我的生命是我的，
我的生活是我的，我的未来是我的，我
必须为其负责！
文 / 李文倩
启蒙·公民
4
自
启蒙·公民
5
共从强调阶级斗争的求异到高调
转倡阶级融合的求同，认识到社会
不可能也不必要搞清一色，乃是百年中国
集体认识的重大转移与时代进步。用文革
语汇来说，这个弯子转得相当大了。江泽
民“和谐论”一出，党内左派就指为“阶
级斗争熄灭论”；接着“私营业主可入党”，
当然被扣“全民党”，听说一些老左大闹
退党，还有要跳楼的。告别极左赤说，不
容易啊！但是，没有意识形态的转弯子，
或曰政治改革的配套，中国社会的进一步
转型就无法起步，单边独进的经济改革不
仅在呼唤政治改革快步跟上，事实上缺乏
政改护航的经改，也已走到“单轮车”能
够达到的极限。缺乏民主制度的监督，官
二代、官三代现象如何制止？没有民主竞
争，如何保证官员“拒腐蚀，永不沾”？
正确的认识是正确行为的前提，追求
和谐才有可能虚怀博纳兼顾各方。不过，
和谐并不是一句空洞的标语口号，并不是
仅仅依靠主观意愿便可捏塑而成的社会态
势。真正的和谐必须经由各项指标的严格
检验，如社会竞争的公平度、贫富差异的
基尼系数、各项税收的平衡度、意识形态
领域的容异度……等等等等，实在是一个
都不少。老实说，保持和谐不仅为社会理
性发展所必需，也是执政能力的重大体现，
决非易事。如今，再骂人家欧美政制是“资
产阶级假民主”，还张得开这张嘴吗？中国
大陆如实现民主转型，没有二三十年的调
适期，怕还走不出人家民主政制的“初级
阶段”哩！就是如今走出国门千万欧美侨
民，也不太明白人家何以要民主。
中国大陆长期浸淫左倾意识形态，极
端强调社会成员之间的差异性与斗争的必
要性，赤色意识形态的强大后滞性使国人
宽异度普遍甚低，或者说已形成一种不习
惯于求同存异的集体性格，往往必欲“一
统江山”而后快。不仅单位里难容“不同
政见”，总是因异生派，因派生裂，就是
家庭成员之间，也很难求同存异。说白了，
我们尚未真正理解“自由”的内涵——必
须尊重别人的不同意见。因为失去这一份
尊重，社会容异度必然甚低，不是“党同
伐异”便是“老死不相往来”。接触既失，
理解可乎？更遑论相互映衬取长补短。实
现“自由”的前提是必须承认歧异既无法
避免亦无必要避免，而且还得进一步意识
到歧异的价值，意识到强行求同，等于残
酷灭杀社会进步的萌芽。
从社会发展角度，只能从求异中才能
追求创新，才能提供博弈所需的各种意见，
才能通过博弈采撷到“价值最大化”这枚
成熟之果。一种声音、一种理念，一种逻
辑，虽因统一而有“效率”，毕竟缺少质疑
的打磨与对立修正。只有容忍歧异才能获
得磨擦之热与博弈之利。失去歧异的“清
一色”，只能落至万马齐喑究可哀。胡耀邦
曾说 ：“鸦雀无声是走向灭亡的前奏曲，七
嘴八舌，民族复兴有望。”
“一刀切”之下，何以“自由”？何须“自
由”？可以断定 ：认识不到歧异的必然性
与必要性，便是和谐度尚未达标的一种体
现，甚至是尚未达到“初级阶段”的标志。
事实一再证明 ：再好的概括、再好的
理论都是针对它所产生的社会时空条件，
都有必然的适应性与局限性，不可能“放
之四海而皆准”。必要的修正既是社会前进
之必须，也是通往完善不可或缺的步骤。
尤其像精密复杂的社会制度，缺乏实践检
验的公有制、计划经济、阶级专政，百年
国际共运史已经证谬。它们今天的对应性
名词则是：大锅饭、官僚经济、个人独裁。
由于“自由”需要民主保驾，或曰尊重
自由才需要政治民主，不仅自由需要容异，
走向民主也需要容异。民主的真正价值并不
仅仅在于其政治内涵的平等，更深层次的意
义是尽量调动每一位公民的社会参与积极
性，让绝大多数公民通过对社会事务的参
与，提供各种改进与完善的建议，真正实
现集思广益。否则，少数人包办社会事务，
大多数人沉默跟随（或曰必须沉默），岂非
最大的智力浪费？难道十三亿国人的智慧
皆备于二十多位“国家最高领导人”？
既然认识到社会事务的改进需要大多
数社会成员的参与，那么七嘴八舌便不可
避免，而且应该受到保护。再说了，13 亿
人口，国情复杂，要求只发出一种声音，
有现实可能么？毛泽东要求“全国一盘
棋”，读他的书、听他的话、按他的指示
办事，结果当然只有一个——国人皆成愚
民。最可恶的是毛泽东早在 1950 年代就
意识到封闭对外窗口的舆论统一，就是愚
民政策。明知愚民而愚之，毛泽东的“全
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其实不过是要求全体
国人为他一人服务。中国大陆因政治禁忌
至今不准批毛，实在是耽误了多少事！当
然，青山遮不住，“最后审判”毛泽东的钟
声已经越来越响了。
目前全国困难群体人口尚有 1.4 ～ 1.8
亿，千人拥有社团数却只有法国的1／90。
弱势群体的声音很难发出，很难作为集团意
志得到表达。此外，社会发展必然伴随着各
项认识的提高，思想方面必定产生种种前
进途中的“认识歧异”，不允许出现歧异，
也就等于否定了社会成员的认识探索权。
从更深刻的意义上，只有差异的存在
才构成学习的必要。都一样了，谁还需要
学谁？欧美国家通过宪法将宗教限制在严
格的领域内，不允许任何宗教垄断信仰，
便是从根本上维护了宗教自由。如果定一
为尊，其他教派如何生存？
提倡和谐，自然要得，只是首先需要
从容异做起，容异是和谐的起点。失去容
异，提倡和谐便是空的。
文 / 裴毅然（中国大陆 特约作者）
中
自由的前提是容异
6
焦点透视
改革要有中国道路如今，改革再次被提上台面，呼声
渐高，似乎让人们看到了改革希望，受
振奋和鼓舞。但是我没有感到振奋和鼓
舞，相反，觉得希望渺茫。我们现在要
寻找的是“中国道路”，因为中国在行走，
而不是固定在一处，只要前进不要倒退，
而政治体制改革这一关是无法绕过的。
更有一种悖论 ：当提到政治改革，则搬
出“社会主义”，以拒斥普世价值，拒斥
所谓“资本主义民主”，理由是社会主义
民主更加公平，人民享有更广泛的权
利。但是，面对腐败、贫富差距扩大、
社会保障大面积缺失、生产安全条件恶
劣等造成的灾难频发，机关的豪华办公
楼和大小官员的豪宅与百姓的陋室成鲜
明对比，以及其他种种众所周知的严重
不公，在被认为是“资本主义”的国家中
也实属罕见。有人却又搬出早期资本主义
原始积累时期的残酷剥削作辩护，说是‘初
级阶段’不可避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国家兴亡，肉食者谋之。”天下兴亡，知识
分子要承担责任，不能让整个道德价值系统
垮台。现在讲资本主义、社会主义，这种分
界很可笑。因为事实是权贵资本和国际跨国
资本正在联手，危害工人阶级。
回到改革话题，首先要改的是“举国体
制”，就是不受监督的公权力。朝野日益高
涨的“政改”呼声即由此而来。对这个道理，
居庙堂之高者显然比处江湖之远的草民体会
更深。说与不说，允许说到什么程度，都改
变不了事物自身运行的规律。我认为，当务
之急是做而不是说。其次，要改革的是公共
财政，财政既然是取之于民用于民，那就要
还给老百姓。老百姓想要的是“有尊严的”
生活，享受平等的公民权利。
以前有一个说法是“改了马上死，不改
等死”，到底是谁死必须要弄清楚。就像顾
炎武说的，明朝朱家王朝灭了不等于全民族
都死了。我们要拯救的是中华民族，包括精
神不能整个腐败下去，所以孙立平写的溃烂
理论对我很有启发，我觉得可怕的是全民溃
烂，整个精神的堕落。所以眼睛应该向下，
而不是总是向上，老是想给决策者提点什么
意见，让他们痴心的想着，这种自作多情的
事可以少一些。现在更需要的是眼睛向下，
即全民的问题。
前些日子以所谓爱国为名的打砸抢，一
是为了发泄他们的不满，二是说明了民众受
的是什么样的教育，是什么样的情况。我
当时感到非常悲哀。回顾历史，上面还是
慈禧太后，下面是义和团。这样的心态，
难免不让人情绪低落。我不是反对不妥协，
我认为必要的时候就得妥协，不能够打
仗。当然，先进的中国为了对外争国家荣
誉，加强所谓“软实力”，耗用纳税人巨资
办多少“奥运”“世博”，建多少孔子学院，
其实，这背后都无法遮盖中国特色的贪腐、
官员廉洁度国际排行榜上名次低下，以及社
会缺乏诚信等负面形象。
此外，由于中国的特殊国情，我们也
不能把西方制度全盘引进，不然的话，就会
引起“地震”。所谓的自由主义者，主张全
盘引进的人到底有多少？至少我还没怎么看
到。大多人主张渐进式的改革，你天天喊革
命就完了。
解决腐败问题要靠法治古往今来，腐败一直存在。腐败不可怕，
可怕的是全社会腐败，现在我们国家最要
命的是全社会腐败，过去国民党就是官场
腐败，学界、文化界、新闻界、企业界没
有腐败，现在我们是全社会各界，最可怕
的是从小学生受腐败教育 ：妈妈给老师送
个礼，要不然对我不好。今天在我们这里
讲公平、正义，觉得现在不够好，到现在
的幼儿园小学生上来或者中学生上来，他
们是不是觉得这事很不好？恐怕不是，他
们觉得在这里面谁都是这样，接受了这样
一种观念，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也是，腐败哪个国家都有，但是，
中国的广大普通劳动者只分到极小的一
块。与美国不同的是，中国由于过去的
物资极度匮乏造成极端贫困，即使那极
小的一块，也足以显著地改善多数工薪
阶层的生活。到目前为止，情况还能过
得去。既然既得利益者不准备让出一些份
额来，那么只有不断加速把蛋糕做大才能
使那一小块分给老百姓的蛋糕也有所增长。
但不可能长期如此。
腐败问题不搞法治和权力的制衡就没有
希望。若不能够让舆论和群众监督的话，这
种腐败也不会被解决。现在官员权力太大，
需要改革。但是，从人的观念来讲，为什么
改革开放必须打倒两个凡是。所谓真理的标
准的辩论起了很大的作用，这也是文化的解
放，思想解放，但是那个很不彻底。后来实
际上又回到两个凡是上面去了，要冲破一些
东西的话，你必须要思想解放，思想和文化
的重要性在这个地方，但是并不等于说现在
中国最可怕的是全民腐败文 / 资中筠（中国大陆 特约作者）
资中筠先生
全民腐败已成为当前头等难题
焦点透视
7
我们当前的主要问题就不是制度改革问题
了，当前非常重要的还是制度改革的问题。
现在碰到的不光是意识形态的问题，早期
改革碰到的是意识形态的问题，比如说马
克思讲的雇工几个以上就是剥削，现在的
问题是既得利益的问题，心里明白的人知
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碰到很多利
益集团的问题，这个改革的冲击力应该是自
下而上。
我觉得中国的老百姓正在成长起来，
但是在歪歪扭扭地成长，并不是很健康，
马上就会有法制观念，无形的各种各样
的潜规则，我觉得非常了不起，到处都
碰到各种潜规则，你如果触犯了这个潜
规则，无论你有多好心去帮助别人做事，
都是大逆不道的。我觉得文化的普及，
这种思想，新的思想，解放思想的普及
非常重要，对于每一个有了这种思想的
人应该有责任，特别是在学校里面的老师
们就更加有条件和有责任传播，授业解惑，
就是正视我们的历史。
市场经济需平等的权利谈经济，我们的目标是什么？若是单纯
为了 GDP，或为了外扬国威、炫耀一个光
鲜、辉煌的“盛世大国”，那么“举国体制”、
“举省体制”乃至“举县体制”确实有效。
中国的大部分 GDP 是地产投机而不是高科
技创新得来的。地方政府的主要财政来源是
卖地。若真正以人为本，承认人除了满足口
腹的需求外，还要有思想精神的追求 ；若除
了短期的 GDP 增长数字，还着眼于中华民
族长远的“文明崛起”，那么，应该承认，
竭泽而渔、饮鸩止渴的发展模式已经难以为
继，中国已到了拐点。
健康的市场经济需要平等的权利以保证
公平竞争，需要健全的法治以规范和执行游
戏规则，而配套的制度是民主而不是专制。
在专制制度下的市场经济也许可以在短期做
出来成绩，但必将制约长期的发展。此外，
市场并不是万能的，它在促进优胜劣汰的同
时也造成“弱肉强食”，制造着不平等。一个
好的体制既要保护优胜劣汰，又要遏制或弥
补“弱肉强食”的弊病。
现在严重的社会不公不是市场的竞争
造成的而是权力严重受到侵蚀，基本的人权
得不到保证而引起的社会不公。如果说美
国的利益集团华尔街的大老板们挟持了美国
的政府的话，我可以说实际上我们的政府本
身就是大老板，就是最大的资本家和利益集
团。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政治体制非改
不可。可是从这个角度来讲，这个改革也是
极其困难的，这是同一个根源。另外一点，
中国是全球化的受益者，跟美国有相同之处
的，全球化分配是极端不公的，绝大部分的
利益进入了权贵和暴富群体的口袋里，而广
大的劳动者只分得了非常小的一块蛋糕。
但跟美国有一点不同，因为过去中国是处
于极端贫穷和完全没有权利的情况之下
的，所以有了这点，松动了这点分配，到
目前为止大部分的底层的人的生活也还是
有所改善的。所以，虽然很多的企业家都
已经提出来不能一天到晚只关注 GDP 的
不断增长，刚才也有人谈到了是不是可以
放慢一点脚步来进行一些调整，为什么不
能这样做？其原因是经济利益的绝大部分
的集团，只有不断地把这个蛋糕做大，才
能剩下一小块来分给老百姓以使得他们不
造反。他不可能调整为我那 80% 让出再让
出 10% 来，这个可能性不大。
到目前为止，老百姓还得到了一些利益,
但是以后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个是国际的
条件，比如说国际市场缩小了，这点我也
不用多讲了。还有一个是下一代新的进入
就业市场的年轻人，一方面机会越来越少，
一方面要求越来越高。这个要求并不是说
不合理的。他不再忍受上一代父辈所不能
忍受的条件。这种权利不公造成了财富不
公，也造成了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的分配
都是不公的。这是中国所面临的一个很重
要的问题。这样的不公一定会引起社会的
动荡，不平则鸣。
最后，我想说，一个好的国家，好的
社会应该做好事容易，做坏事难。好人得
到好报与恶人得恶报的概率要高。这样就
是，人心向善，正义公平得以发扬。从近
期看，政府公信力强，社会得以稳定。长
远来看，足以振兴民族精神，优化民族素
质。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特别是在当前
矛盾迭出的转型期可望避免大动乱，实现和
平过渡。
而现在的情况正好相反：做好事难，
做坏事易。即便当前官民共同大力提倡的
“慈善事业”，有善心做善事为弱势群体
雪中送炭者，往往遇到重重阻力。年轻
人走进社会，要保持清白，守住道德底
线，不但难以生存，且须随时准备作出
牺牲。而与贪腐同流合污、向黑暗势力
低头妥协则顺风顺水。以这样的社会矛
盾和“被和谐”的民怨，一旦经济发生
动荡，恐怕难有今日我们所讥笑的他国
民众的承受力。中国国家预防腐败局于 2007 年成立，但似乎收效甚微
习近平上台后两谈“反腐”，措辞严厉。然而根据最高检察院的资料显示，自 2009 年以来，约有 70% 的举报人不同程度地遭受到打击报复，证明民间反腐没有安全保障，使得反腐过程颇为艰难。
8
焦点透视
败已成为当今社会的一大主题，
然而激情反腐这种运动化的打击方
式，最终的效果不但无法治理腐败，还会
重新掉入人治的陷阱。
大众心理特征只关注显性的轰动事
件，并在事件的短期效应中追求极致快感，
但很少去考虑贪贿背后的权力模式和形成机
理。我们的历史与文化中从来不缺少激情反
腐的浪漫与残酷。这种反腐方式一方面满足
了大众的看客和哄客心理，是建立在复仇文
化之上的政治形象工程，从人性方面看，
对腐败的痛恨还有着人类与生俱来的嫉妒心
理；另一方面维护了权力结构的生态平衡，
重申了权力执行中的政治合法性。
因此，激情反腐是民间与庙堂之间的
一种真诚合作，是一种政治剧场中的真实
互动，是一种过度消费公平幻觉的官民二
人转。在我们的历史深处，登峰造极的激
情反腐便是朱元璋的酷刑创举。朱元璋是
真诚地想保住他的江山万年不变，为了打
铁需要的自身硬，规定普通百姓只要发现
贪官，就可以当即把他绑起来送京治罪，如
果有人敢于阻挡，不但处死，还要株连九族。
因为觉得还是不能遏制贪贿腐败，便一气之
下发明了对待贪官的抽肠、刷洗（用开水浇
人，然后用铁刷子刷）、秤杆（用铁钩把人吊
起来风干）、阉割、剥皮等无所不用其极的酷
刑。历史证明，这些发动群众进行的严酷反
腐之举并没有消除腐败，只是满足了人们的
复仇心理，人们在剧场效果中得到了消费快
感。至于这种运动中借反腐之名所发生的冤
假错案和无辜株连，以及是否能带来政治清
明，并不是大众的心理需要。
我们的文化中更不乏这种激情反腐、
运动反腐的情结，因此，包公、寇准、海
瑞才成为民间供奉的清官偶像。由激情反
腐衍生出的“清官”依赖，从本质上来说
是对人治的依赖，与法治理念格格不入。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上访事件中不断出现
“拦车喊冤”、在政府门前“下跪”等行
为，这些都是清官情结所导致的清官崇
拜，这种崇拜是一种人治崇拜而非对法
律的信仰与敬畏，以此形成的文化基础
极大地阻碍了公民社会和现代法制体系
的建设。
其实，中国式的腐败并不仅仅是物质的
贪贿，这只是表面化的，是显性的。正如
托克维尔在考察旧制度与大革命中所发现
的，“人们似乎热爱自由，其实只是痛恨
主子。”中国当下的大众反腐心理便是这
样。显而易见的贪贿更容易激起人们的仇
恨和反对，然而，提供给贪贿的机会和条件
则无从考虑。
我们知道，贪贿只是腐败的一种显性
形式，危害最大的腐败往往都是隐性的，
也是大众所没有兴趣，或者不易察觉的，
就是贪贿所依靠的制度性腐败和政治腐
败。这种腐败形式的表现主要在于制度设
计中的权力垄断，以此造成决策失误、资
源浪费和社会文明逆转。目前制度设计中
最大的腐败形式应该是“一把手”大权独
揽的现象，在无法制约的权力运作中，“一
把手”个人独断决策失误所造成的经济和
社会损失远非几个贪官的贪贿数字能比。
大众心理就是这样，被人抢去了一点财
产就要拼命，而被人夺去了组成生命的时
间却还对其俯首称臣、歌功颂德。
激情中的运动式反腐是一种传统政治
模式，对于腐败惩除的承诺对大众心理具
有天然的吸引力，尤其能够焕发社会中下
阶层对于权力的希望。但是，激
情之下的运动式反腐本
身就源于一种人
治思维，
一是顺应
了大众心理的
消费快感，与
其 说 是 人 们 在
注目反腐，不如说是娱乐化时代的文化症
候。二是这种形式的反腐容易转化为政治
斗争的利器，借反腐之名整肃政敌。三是贬
抑法律和制度建设。这种方式的反腐依靠的
只是政治权力的内部机构，会进一步坐大某
种机构的权力，形成新的权力腐败形式，从
而淡化了法制与制度的根本地位，导致公民
对法律特别是司法程序的不信任，使人们失
去对法律的信心，最后会导致更多的涉案涉
诉信访，进一步陷入人治循环。
当前整个社会的反腐声浪是权力危机
的一种反映，这种危机也正是社会制度变
革的良好契机。这就要求执政者在根本
性制度方面痛下决心，而不是准备几百口
棺材来大开杀戒。为了使整个社会付出最小
的代价，也为了权力体系付出最小的成本，
制度性的反腐体系建设应该从如下几个方面
展开 ：第一，必须吸纳世界先进的制度经
验，尤其是普世价值，而不能以强调特殊国
情和特色制度来加以拒绝。第二，迅速分散
和约束“一把手”的权力。第三，保障公民
权利，扩展言论自由空间。公民权利的落实
可以有效制约权力的肆意，从而在源头上遏
制腐败，降低腐败的机会。言论自由又是权
力腐败的克星，会让权力运作置于公开的舆
论环境中。言论自由的扩大能够倒逼权力运
作的透明度，从而减少腐败的可能。
按照不少专家的说法，中国官场已经
退化为典型的“柠檬市场”，权力体系已经成
为典型的信息不对称系统，这样一来，目前
反腐设计中的内部监督是一种悖论，而外部
监督实际上也是一句空话。如果不能在新一
次的改革期待中消除人治思维和“柠檬市场”，
结果会很快撕裂改革共识。关键是有真正的
勇气和智慧和过去做个了断，尽快与传统的
权力模式和反腐思维进行剥离，从而焕发
制 度的创新能力。
激情反腐走不出人治怪圈 文 / 左春和
柠檬市场，即次品市场，指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
腐
流传至今的包公崇拜反映出中国人的清官情结仍然根深蒂固。
9
焦点透视
激情反腐走不出人治怪圈 文 / 徐瑾
树必自腐而后虫蛀之。
“空谈误国”最近很热，尤其涉及人
心向背的“腐败”问题之际。中共新一任
总书记习近平多次表态“腐败涉及亡党亡
国”，中央政治局会议要求别人做到的自
己先要做到，而有救火队长之称的王岐山
主管中纪委，甚至重现问计专家的新闻桥
段。凡此种种，使得国人对于习李时代的
“反腐”再掀热情 ：这次，来真的了？
那 么， 中 国 腐 败 究 竟 有 多 严 重？
根据国际非政府组织“透明国际”的数
据，如果清廉以 10 分为满分，在 2011
年“清廉指数”（Corruption Perceptions
Index，CPI）排名中，中国得分 3.6，在
183 个国家和地区中排在第 75 位，对比
之下，香港为 8.4，台湾为 6.1，澳门 5.1，
印度排名 95。
数据是冰冷的，身边的故事则显得生
动得多。正如学者资中筠先生近期所言引
发诸多反响，“现在我们国家最要命的是
全社会腐败……最可怕的是从小学生接受
腐败教育 ：妈妈给老师送个礼，要不然对
我不好。”伴随着“裸官”到“裸商”的
过渡，近几年来腐败几乎成为最能够激起
公众集体情绪的词汇之一，甚至当年提出
腐败某种情况下有利于经济发展的学者张
维迎，也对于近年腐败的加剧错愕不已，
声称腐败已经蔓延到语言领域。
当我们谈论腐败的时候，我们在谈
论什么？各家对腐败定义不知凡几，透明
国际的广为人知的定义是“非法使用公权
力以获取私利”，美国兰德研究生院院长
Robert Klitgaard 甚至给出一个著名公式：
“腐败＝垄断－责任＋自由裁量权”。
综合而言，笔者认为，腐败更准确的
定义是掌握权力的个人基于其自由裁量权
而收取租金。在真实世界中，政府权力就
是一笔巨大资源，其中大部分租被政府收
集，小部分被权力系统中的个人收集。
也正因此，腐败问题有“表与里”两
个层面 ：表面的问题是，在为政府收租的
过程中，个人自由裁量权过大，将其中部
分租金收入私人囊中 ；更深一层的问题在
于，政府权力过大，收取的租过大，且未
经完备授权，滋生了诸多寻租空间，也使
得贪腐层出不穷——更进一步，即使完全
清廉的官员组成的政府，但仍旧可以收取
过大的租。
也正因此，民众对腐败的义愤，不仅
在于腐败带来的社会福利损失，更在于腐
败引发的不公加剧，也间接拷问政府收租
是否公正、合理——换而言之，腐败不仅
是经济上的剥削，更是权力分配的歧视。
现代政府，往往有作为民众守夜人的
职责，收取合理租金有其必要性。与之对
应，政府收租之后应该为民众提供所匹配
的公共产品，而腐败减少了民众理应获得
的服务 ；更加严重的是，官员收租之后，
往往允许其收买者超出规则许可范围地行
动，间接置其余于不公平境地，如此是双
重的不公正与剥夺。
也正因此，腐败并不是仅仅一群体制
内官员自肥的封闭小圈子，其影响足以外
溢到整个社会，诚信缺失以及潜规则盛行
不过其中一端。城池破碎，还可修葺一新，
但是人心颓败，恐怕难以重拾底线，腐败
盛行之下，社会溃败的隐忧甚至超过社会
动荡。
在中国当下语境中，与权力的距离，
几乎定义了一个人成功的几率，腐败因此
成为不公正获利的扈从。民众对腐败的憎
恶，也掺杂着对不公正的收入不平等的义
愤 ；当收入分配不均已经是社会稳定最大
隐忧，如果这一不公在很大程度上是来自
于制度性腐败，则是超级炸弹。
腐败的负外部性可见一斑，可见人
人都恨腐败，既然如此，为何不去根除腐
败，甚至出现民间所谓“越反越腐”的咄
咄怪现象？
已故的美国学者奥尔森晚年曾经倾心
于对权力及经济繁荣关系的研究，他认为
经济成功要有两个必要条件 ：首先所有人
都有稳定的且界定清晰的财产权利和公正
的契约执行权利，其次则是没有掠夺行为。
对照来看，腐败无疑是对于这两个条
件的侵蚀。其关键在于，对于权力的监督。
政府权力是抽象的，必然依赖具体的个人
来实施，也正因此，官员天然具备自由裁
量权 ；问题在于，如何约束这样的自由裁
量权？
一方面，如果这种自由裁量权依靠自
上而下的行政控制来约束，其有效性薄弱
不堪；另一方面，至少对于底层官员而言，
至下而上的监督也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有
效率——比如，这就是民主而腐败的印度
难以回避的现实困境。
也正因此，反腐败而言，单向度的监
督远远不够，必须“自上而下”系统中添
加来自下层的与来自横向的约束，才有可
能补足对权力的约束。下层约束的最好方
式是官员以其政绩被问责，例如竞选 ；横
向约束而言，其方式则包括新闻、出版、
言论自由等带来的力量。
回头对照，中国式腐败为何难解？症
结在于，政府过分强大，不仅掌握了过分
巨大的社会资源，收取了过多的租，而且
民间社会长期被挤压，没有公民社会的基
础，这使得下层约束与横向约束的可能性
与渠道遭遇隔绝。
也正因此，不仅应该通过限制行政
权力降低官员腐败的收益，也应该通过司
法公正等方式降低举报人的成本，应该让
公民有远离跨省以及劳教等恐惧的自由，
如此，不仅腐败有望得解，经济繁荣亦可
期待。
中国式腐败的表与里
各国行政经费支出与教育医疗支出比较
中国 印度 美国 日本
行政费用 /财政总支出
教育医疗 /财政总支出
10
众家之言
中国何以道德重建？ 文 / 林炎平 ( 蒙特利尔 )
果说中国是一个道德破产的民族，
那是不确切的，那是因为在台湾和
香港道德重建已经卓有成效。如果说中国
曾经是一个道德破产的民族，那么是不错
的，所谓的“康乾盛世”便是。如果说中
国大陆是一个道德破产的地区，那也是确
切的。
如果把“三从四德”、“三纲五
常”、“天地君亲师”、“毛三”（老
三篇）、“邓四”（四项基本原则）、“江
三”（三个代表）、“胡八”（八荣八
耻）这类也算作道德，那么中国还
是有道德的。如果把“雷红”（雷锋
神话）和“薄黑”（唱红打黑）都算
作道德，那么中国就是一个道德大国
了。但问题是，这些所谓“道德”，实
际上是道德破产的证据。
从这些所谓“道德”中，我们看不到
有关“人”的平等尊严，而只有效忠权势；
没有“人”，只有“权贵”和“子民”。而“自
由平等尊严”恰恰是我们可以接受的道德
之核心，没有了这些核心价值，道德自然
就破产了。
如果说中国在先秦时期还有道德的曙
光，那么中国的道德破产在秦朝就已经开
始。如果说秦朝从肉体上消灭了士，那么
汉朝就从精神上消灭了士。有良心和骨气
的知识分子从此成了中国社会的异类，从
此不再是主流，而成为了迫害的对象。
西方也经历了道德破产，那是从古希腊
文明被基督教和伊斯兰教摧毁开始的，而其
道德重建在基督教引入古希腊的学说便
开始了。重建步履艰难，但却从未
停息。从 12 世纪的大翻译运动
开始，这个道德重建开始大踏步
前进。文艺复兴便是道德重建的
伟大运动。
在中国，先秦道德被秦始皇
和汉武帝为代表的势力彻底摧毁
后，可能在魏晋、唐代以及宋
代某个阶段有所复苏。但那只是
修修补补。如果说重建是一座大厦
在旧的基础上再次崛起的话，那
么这些修修补补则是在废墟
上搭建的一些新窝棚。
而即便是这些废墟和窝棚在后来（比如清
朝）也被再度摧毁。中国在 1949 年之
后的 30 年，是在道德摧毁的同时进行物
质摧毁的过程，而最近的 30 年，则是在
被世界的生产力裹挟着在物质上进步却同
时任凭道德随着惯性进一步崩溃的过程。
道德的核心是什么？那就是人的价
值，是自由平等人权尊严。
在人本主义、神本主义和官本主义这
几种不同的社会形式中，中世纪的欧洲匍
匐于神本主义，而古代中国则屈服于官本
主义。
欧洲从神本主义中挣脱出来的过程是
漫长的，但在欧洲，人本主义一直是一种
潜在的力量。而在中国，人本主义从来不
是一种力量。在中国，“人”被“民”所替
代，而“神”被“官”所矮化，无论是“人”
还是“神”都必须屈服于“官”。
如果说当时神本主义的西方的
道德重建必须在神的指引下进行的
话，那么官本主义的中国的道
德重建就必须在官的指引下进
行。前者尚有可能，后者绝
无希望。
在中国，官有着无限的
权力，他们可以随心所欲解
释任何现象和理论，并且纳
入他们的利益轨道。“孔孟
之道”在统治者的倡导下
的发展和成型就是一个例
子。官不仅拥有解释权，还
有最终立法权，他们的话
就是法律。毛泽东就
是一个典型，他根本不要宪法或法律，他
说“开个会就是法”，亦即他的话就是法。
这并不是他的发明，发明者是秦始皇。
因此，官本主义社会的道德重建是更
加困难的。神本主义至少还有人人平等的
概念，因为在上帝面前，每个人都是罪人，
因此有着原罪的平等。但是官本主义
则不同，统治者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甚至神之上。中国的“最高指示”从
来不来自于神，而是来自于一个会吃
喝拉撒的官。但是中国人却对此习以
为常，并不觉得有问题，甚至还山呼
万岁。这就是中国道德破产的结局。
在神本主义社会，人们至少还
会以神的名义质疑统治者的合法性，
但是在官本主义的中国，统治者高
于神，人们还能以谁的名义去质疑
呢？于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祈求青
天大人和盼望大救星。这是最彻底的道德
破产。一个高唱“太阳升、大救星”的民族，
必定是一个道德彻底破产的民族。
也许有人会反对以上的看法 ：中国不
是有“以民为本”的教诲吗？其实，中国
的“以民为本”本身就是“官本主义”的
注脚，因为只有官民对立的社会才会如此
说教。它准确无误地告诉我们：“民”和“官”
是不平等的。所谓的“民为贵、社稷次之、
君为轻” 只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已。试
问 ：中国有哪个时期是“以民为本”而不是
“以官为本”的？没有！中国从来都是“君
为贵、社稷次之、民为轻”。中国文化中有
“民”，但没有“人”，其从来没有承认作为“人”
的每一个个体，而只是笼统说成“民”，并
且以此名义践踏每一个个人。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样的
说辞，令人想到养猪场。那里的口号也可为
“猪为贵、猪场次之、场主为轻”，那是主人
为了发展养猪业和由此带来的利益。但是
猪场主人永远不会把自己和猪平等起来。
如果可以用某一头猪换取足够的利益，这
头猪就可以随时被宰杀。在那里，“猪”这
个集体很重要，而任何一头个体的猪都无
足轻重，重要的是猪的数量和重量。当年
毛泽东对饿死数千万人的惨剧这样不屑一
顾 ：到时候让妇女们敞开生，不就都有了
法国三色国旗象征着自由平等博爱
孔子像
如
11
众家之言
吗？对他来说，饿死数千万，然后生出来一
亿，那就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对他来说，中
国人的价值就是猪的价值。
“民为贵”还进一步被“民以食为天”
替代，成了“食更贵”。每次中国可能的基
于“自由平等”的进步都被“民以食为天”
替代。于是中国演变成了只要有温饱就可
以山呼万岁的民族。所谓“康乾盛世”就
是一个典型。近年来的“胡温盛世”也许
是其翻版。在这个伪道德下，“维稳”思路
和实践才得以大行其道。
中国的“伪道德”之目的，就是要
所有“民”牺牲个人，为“官”而丧失自
己的所有权利甚至人格。简言之，就是不
要“自由平等”。由于这样的道德缺失，使
得中国无法成为一个法制国家。道理很简
单，道德是法律的基础，法律只是道德的
体现。美国的《独立宣言》是道德檄文，
而《美国宪法》是对这些道德的法律表达。
一个不敬仰道德的民族是不可能敬畏
法律的。这就是为什么上上下下的中国人
都蔑视法律，不管是上层高官还是下层百
姓。上层以权高位重践踏法律 ；而下层以
人多势众破坏法律。毛泽东对宪法和法律
的蔑视，正源于他的道德底线的缺失。中
国百姓的从众心理为的是以人多势众谋取
一时的利益，其行为源于缺乏对法律的敬
畏，其思想根源是缺乏对道德的敬畏。
所谓的“社会主义道德”早已破产，
而中国也不可能靠回归其传统价值观而重
建道德。“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弟子规”
和“三字经”还可以作为道德重建的基础
吗？而“天地君亲师”此类说教的最终结
局就是“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 ；爹
亲娘亲，不如毛亲”。“天地君亲师”中的“天
地”只是一个前缀，而后面的“亲师”只
是点缀，其真正要说的是“皇上至高无上”。
而“天大地大……”更加无耻，把“天地”
降格为点缀 ；把“亲情”沦为筹码 ；而你
自己，更不值分文 ；至此，只有“皇上”，
才是至高至爱。一幅扯下了最后遮羞布的
奴才嘴脸。
有人以为中国的道德沦丧是从近代开
始的，或者是从马列主义的引入开始的，
或者仅仅是从 49 年开始的，于是他们大肆
鼓吹回归传统，鼓吹回归秦汉。而他们忘
记了，秦皇汉武正是华夏全面系统的道德
破产的始作俑者。
在中国的历史上可以找到道德重建的
基础吗？诸子百家时期也许是唯一可以认作
华夏道德尚未破产的时期。至少那时士人还
有骨气。但依旧无法从那时找到可以作为今
天道德重建的基础。最根本的问题是，虽然
百花齐放，但是人本主义却不见踪影。大写
的“人”在中国的任何一个时期都难以寻觅。
先秦时代确实是中国历史上一个伟大的时
代，但遗憾的是“人”的缺失 ；华夏后来的
时代是渺小的时代，那是由于“人”被刻意
消灭。即便像屈原这样伟大的人物，在他
最彻底地表白自己的胸怀和情感时，也看
不到大写的“人”的痕迹。也许你真的可
以建立一个没有“自由平等人权”的“道德”
大厦，就如同中国历代统治者所为，但是，
那是我们所向往的道德吗？
日本、台湾、香港、南韩都说明了
用原本东方的道德说教和价值是无法重建
道德的，离开了人本主义精神，道德重建
如同痴人说梦。日本最典型，满以为自己
可以在东方道德基础上引进西方的坚船利
炮就可以创造出一个崭新的国家，但是结
局谁都看到了。台湾和香港分别在港英统
治者和华夏统治者下完成了基本的道德重
建，其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其道德重建
都不是仅仅建立在自己的历史价值上的，
而都引进了普世价值，亦即把“人”放在
首位，而不是把“神”或者“官”。
有人以为宗教可以作为道德重建的
基础，但是他们忘记了西方的道德重建正
是挣脱了宗教束缚才得以成功的。宗教只
能作为道德的补充，而不能成为道德的基
础。宗教最大的问题是以道德化身出现而
不许任何质疑。没有了批判和质疑，任何
制度和道德都必将走向腐朽。宗教最盛行
和狂热的时代，永远是最黑暗的时代。看
看今天宗教狂热的国度和地区，不言而喻。
中国是我们的故乡，我们无法改变中
国的过去，但是我们无法不为中国的今天
和明天忧心忡忡，因此中国的道德重建正
是我们亟需关心的。令人欣慰的是，同样
是中华文化的台湾和香港的道德重建已经
基本完成。尽管中国大陆的道德重建正在
步履艰难，而正是因为有了港台，我们应
该对此充满信心。
诚然，我们已经失去了道德重建的最
好时机。明代的西学东渐和清代的宪政改
革都遭到了彻底失败。中国文化就像巨大
的酱缸，而既得利益者和被酱缸彻底腌制
的子民们已经没有动力接受新的价值观。
因此，只有以强制的方式才可能使得新的
道德基础得以引进。在西方，道德先于制
度，道德缔造制度。但是在中国的今天，
恐怕只能是制度给道德铺路了。也许在所
有的东方国家，都必须有这样的制度先行，
才可以引进新的道德基础，一如日本、香
港、台湾、南韩等。
有人以为赞美自己民族的过去就是热
爱这个民族，其实不然，真正的热爱是用
我们今天的行动使得这个民族的将来值得
赞美。因此，批判这个民族过去的不足并
用行动弥补这种不足，才是负责任的态度。
整个人类的文明历程，就是“人”的
价值和尊严被确立和普及的过程。这是我
们所有的道德得以成立的基础。这个基础
是全人类普适的。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
可能完成中华民族的道德重建。这个道德
基础的普适性，就如同我们头上的星空。
正如康德所说 ：
有两种事物，对之我们越是经常、执
着地思考，心中就越是充满永远新鲜、有
增无已的赞叹和敬畏 ：我们头上的灿烂星
空，我们心中的道德法则！
美国独立宣言
12
众家之言
我们真找到了民族复兴之路吗？ 文 / 大海之声
近平新政，话语从“和平崛起”转换
到“民族复兴”，语气足够慷慨激昂。
然而人类五千年的文明史中，曾经盛极一时
的帝国——亚述、波斯、罗马、阿拉伯帝国
一个个盛极而衰，最终灭亡。那么，作为整
个人类社会，有没有一条根本的复兴之路？
如果有，这条复兴之路对于眼下每一个现代
国家或现代民族，有着什么根本的意义？
笔者以为，这条复兴之路是有的。
十三世纪起源于意大利各城市、尔后遍布
整个欧洲的文艺复兴运动，就是人类社会
一次最伟大的复兴运动。可以说，正是这
场复兴，把整个人类社会从中世纪的黑暗
中解放出来。
那么，文艺复兴运动的灵魂和核心价
值是什么？不是经济的突飞猛进，也不是
军事的强盛扩张，而是对人的价值的肯定，
是人性的解放，是人类的精神和知识空前的
解放和创造。无论是但丁的《神曲》，还是
达芬奇的《蒙娜丽莎》，还是米开朗基罗的
《大卫》，还是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尽管
都是以艺术或文学的形式出现，但这些伟大
作品对人类被中世纪的专制王权和宗教所禁
锢、阉割、奴化的灵魂的呼唤与警醒，具有
感泣鬼神之情，崩天裂地之威。这种狂飙式
精神解放运动所产生的巨大的冲撞力，足以
将中世纪的思想牢笼彻底打碎。
还人身以自由、价值、尊严，还思想
以独立、自由、解放，将人从依附、奴役、
迷信中解脱出来，将人性从兽性、奴性、
愚昧中解放出来，这就是文艺复兴运动的
核心价值所在。
那么，文艺复兴运动对中世纪以后人类
社会的伟大复兴，究竟有什么根本的价值和
意义呢？以笔者陋见，主要有如下几点 ：
其一，激发了人类空前的精神创造
力，现代自然科学和现代社会科学应运而
生，出现了一大批伟大而杰出的自然科学
家和社会科学家。人类社会取得空前辉煌
的思想成果和科技发明。
其二，由文艺复兴产生的人文精神是
推动人类社会探索现代政治文明制度的最
初动源。应该说，以保障全体公民平等政
治权利和自由为核心标志的现代宪政民主
制度，是最终将人类从专制、独裁、奴役
中解放出来的必由之路，而其产生的基本
原理，则发轫于文艺复兴运动。
其三，在人类社会的童年时期，国家
和民族之间以残酷的战争和血腥的屠杀来争
夺生存空间，是一种常态。文艺复兴运动最
伟大、最深远的作用，则在于把兽性一点一
点逐出，将人性一点一点地还原扩大。以战
争和屠杀解决争端的无序状态逐步得到扭
转，现代民族和现代国家相继建立并成熟。
其四，文艺复兴运动所倡导的人性解
放以及思想解放运动，对任何一个现代民
族和现代国家、尤其具有漫长专制传统的
民族和国家的现代化进程，具有极其重要
的意义。可以说，在那些自由和民主传统
极其微弱的发展中国家及民族中，人和人
性的解放、思想的解放、人权和人的尊严
的确立，是这些国家和民族真正走向复兴
的必由之路。非此，无以激发这个民族的
创造力，无以激发这个民族探索科学和真
理的热情，无以重塑先进的民族文化、民
族精神和民族伦理道德体系。
反观中华民族的百年近代历史，我们
有类似文艺复兴那样的思想解放运动吗？
如果说有，恐怕只有一次，还是肤浅和不
完整的，那就是近百年前的新文化运动。
而这个运动很快就被“救亡运动”和两党
争夺天下的战争和屠杀湮没了。中共建国
以后实行高度集权的“党国”体制，以阶
级斗争为幌子，发动各种政治运动，践踏
人权，奴役心灵。在这样的政治生态中，
会产生中国的“文艺复兴”运动吗？即便
毛泽东以后粉碎四人帮的“思想解放运
动”，诸如真理标准的大讨论，也只是纠
正了毛泽东时代的一些过分的做法，这样
的“解放”仍被局限在“一个党、一个主
义”的总体框架中，稍有出格，便遭受“清
除资产阶级污染”的当头棒喝。
是的，我国经济规模已位居世界第
二，综合国力也今非昔比，但这些中国古
代任何一个“兴盛”的王朝都能做到，而
当这些王朝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太平盛世”
时，其盛极而衰的“周期性”危机往往开
始降临了。以中国大陆目前官员贪腐的程
度、贫富之间的差距、分配不公的严重、
文化界和科技界的创造力萎缩、以及弄虚
作假、追名逐利的状况以及道德伦理滑坡
的烈度，我们究竟“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
更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还是更
接近那个可怕的周期率呢？
因此，面对中国大陆严峻的现状和世
界政治文明不可抗拒的滚滚大潮，中国比
历史上任何时期都需要一个真正的文艺复
兴式的人性和思想的解放运动，非如此，
所谓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只能是一张画饼。
而我以为，如果执政党新一届的领导人
真心想领导一场伟大的思想解放运动，或者
真正平等对待和真心依靠他们张口闭口不离
的“人民”，那么，起码要做以下几件事，
以恢复中国绝大多数人民的尊严 ：一、代表
执政党，向建国前后遭受历次政治运动迫害
以及受到牵连的全体人员真诚道歉、谢罪 ；
二、代表执政党，向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三
面红旗”运动中被饿死的三千多万城乡居民
真诚谢罪 ；三、将毛泽东遗体入土为安，以
彻底消除天安门广场上专制、独裁膜拜的政
治象征 ；四、为近年来在网络和各种媒体上
因言获罪的所有人员平反昭雪，并真诚道歉。
做到了以上几件事，才可以看见执政
党真心希望中华民族复兴的几分诚意。
习
13
众家之言
我们真找到了民族复兴之路吗？ 从改革30年看习李时代的方向 文 / 储昭根（中国大陆 特约作者）
着中共十八大换届结束，中国新
领导、新领导集体开始全面权力
交接与接管政权。新任中共总书记习近
平、新领导集体会给中国未来带来什么
变化和影响呢？
要探讨这一问题，我们必须适当回
顾一下过去 30 年第二代、第三代、第
四代中共领导人的主要功绩、成就与失
误。首先，第二代领导人邓小平是中国
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走上改革开放之
路当然是历史性贡献，符合中国发展的
历史趋势与世界性潮流。但邓式改革在
经济改革与政治改革上一手硬、一手软，
特别是邓小平强烈感受到党和国家领导
体制的弊端，且相当详尽地论述，但他
却丝毫未动，甚至把任何相关讨论与改
革视为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予以压制。
“三个代表”步伐太小第三代领导人是在反腐败呼声与政治
改革思潮被强力压制后上台的，但第三代
领导人坚持了邓小平的嘱托，他们的最大
成就有二 ：一是实现中国向市场经济的转
轨 ；二是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与世界经
济全面接轨，由此奠定了中国成为世界经
济大国的基础。严格来说，经过中共十四
大、十五大市场经济改革方向的确立，中
国经济改革至此基本算是结束，此后所谓
的“经济改革”应只能算国内政策的调整。
在中共十五大时，政治改革就曾被预
期，但讨论还是相当禁忌。十六大时政治
改革就成为社会期待，中国第三代此时提
出“三个代表”，对执政党的理念、结构适
度调整，以响应这种期待，一个高度封闭、
强调理念的政党对全民开放也应是一个国
家现代化改革的方向，但步伐太小且缺乏
配套改革，最后仅引发党内外一些争论，
并未对中国产生深远影响。
尽管“三个代表”入宪，但到第四代
很快提出自己的“科学发展观”。科学发展
从理念本身并没有错，通过科学发展以纠
正第二代、第三代改革与发展的失误与过
失。但科学发展必须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
体制保障。这样，从第二代、第三代一直
迂回回避的政治改革提到胡温的台面。胡
温从一开始却是“江规胡随”，实际推行的
政策是只顾发展，哪管得上、管得了科学
发展？对待民众的利益诉求及矛盾的办法
是“维稳”，这导致过去十年成为相当多
不良官员政治狂欢的盛宴，而社会矛盾持
续全面尖锐化、台面化！其标志性注解是
中国国内维稳经费超越军费！
胡温的最终成就在社会层面 ：全面取
消农业税、提高城市最低工资、免除义务
教育阶段学杂费，建立了新农合、新家保
等低水平、覆盖面广的社会保险体系以及
废止已存在 20 余年的《城市流浪乞讨人
员收容遣送办法》等等。还有值得一提的
是，胡温 10 年，中国从世界第六大经济
体跃居为第二，外汇储备从 2870 亿美元
上升到 3.3 万亿美元，但这还应归功始于
邓、成于江的经济改革成果。
笔者最为看好、最为期待的信息公开、
财政公开，胡温政府仅开了个头，“三公”
经费更多的只是象征意义，力度与进展并
没有人们期待的那么大。伴随着新媒体的
发展，批评政府、领导人最终被认可与接
受。胡温也适度放开媒体缓解了社会怨气，
并借此对地方违法乱纪官员施压。与此同
时，政治改革呼声从民间到体制内，从执
政党高层再到党的喉舌此起彼伏——政治
改革已确定成为中国全社会共识！
发展方向被既得利益绑架面对政改呼声，第四代政治理论创新
是继科学发展观之后，提出“和谐社会、
和谐世界”理论，但与第三代“三个代表”
理论一样并没有解决中国现实最根本、
最关键、最核心的问题——经济改革与
政治改革的不协调，权力与权利的相冲
突。相反，过去十年，群体性事件高
发，房价物价高涨，官场更加腐败，
社会分配更加不公以及国企垄断加剧，
民营经济生存艰难，贫富差距进一步
拉大。恶性报复社会事件频发，治安恶
化，民众对食品、药品安全、公共安全
的担忧加剧。
在国际方面，由于过去十年片面强
调一心一意谋发展，中国亦错失战略布
局、解决领土问题的最佳时机，坐等美国
重返亚太，让周边国家从领土、岛屿争端中
渔利，从而使中国外部安全急剧恶化。更为
严重的是，随着分配收入改革十年内有目标
无进展，贫富分化、权力私有化、官员特权化
的加剧，中国发展方向已被既得利益绑架，发
展方向已被锁定——权贵资本主义。
对此，中共新领导人习近平把十八
大定位为举什么旗、走什么路亦是恰到要
害。笔者认为中国走闭关锁国的老路是根
本不可能——改革开放使全体中国人受
益，使权贵利益最大化！而所谓改旗易帜
的邪路却极为可能——笔者所理解的不是
报告中所指照搬西方模式，而是执政党实
质上全面代表、维护的权贵利益，其政府
继续强化对升斗小民暴力维稳政策，这就
意味着这个依靠工农起家的政党不管它自
己怎么说、怎么宣传，最终都是走上了与
广大民众对立、自身改旗易帜的邪路！
一句话，没有全面的政治体制改革，
不仅中国经济改革的成果得而复失，改革
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所设计的改革方向、
执政党的政策路线也无法保证与实施。这
不能说不是对习近平、李克强的最重大考
验，也是中国另一历史转折时刻。
习近平与李克强
河蟹时代三个代表
随
14
众家之言
凡读过点书的人，都知道吴敬梓的
《儒林外史》里范进中举后各色人等
之精彩表演那一回，无论是主角范进，还
是配角胡屠夫，乃至是龙套张静斋，还是
群众演员路人甲、路人乙，都栩栩如生，
跃然纸上，十分了得。范进中举后，来吃
他“唐僧肉”的人也不少，“自此以后，果
然有许多人来奉承他 ；有送田产的，有人
送店房的，还有那些破落户，两口子来投
身为仆，图荫庇的。到两三个月，范进家
奴仆丫鬟都有了，钱米是不消说了。张乡
绅家又来催著搬家。搬到新房子里，唱戏、
摆酒、请客，一连三日。”
我们都觉得吴敬梓已经把人性之多面
之幽微描绘和讽刺得十分到位了，但我们
还是低估了中国现实对小说家的极大打击
能力。我只能说再伟大的中国小说，都比
中国的现实要逊色千百倍。现在一位比吴
敬梓名声更响的、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
家莫言成了这一场热闹戏剧的主角，更能
映衬出此间的魔幻现实主义色彩。当然莫
言不是范进，他要清醒得多，他希望“莫
言热”早点结束，并对此冷眼旁观，且反
对修缮他的旧居。除在小说里做了些相对
自由的表述外，获奖之前的莫言，在现实
里常放弃了自由的言说，何况获奖之后，
他更得在放弃基本自由言说的情形下，愈
加审慎小心不要冒犯官方。这不仅与他在
中国现实生活里锤炼出的过人平衡能力有
关，也与他无法左右的现实处境有涉，更
与他的现实利益深有瓜葛。
表面上看，消费莫言的人们，不免有
点重演“范进中举”一回里各色人等的抬
举和奉承。如陈光标要送别墅给莫言，哪
怕我们明知陈光标从不放弃任何炒作的机
会，但我们不能也无权阻止他这样做的自
由。这只是与张静斋送屋给范进的举动差
不多而已，当然莫言的财力不是范进能比
的，对此他的家人用“无功不受禄”来断
然拒绝。如果事情仅止于此，如有人想趁
机加价卖莫言的书，或者多存几本他的作
品赚钱，乃至把莫言的作品名字当作农家
乐来利用，只要不损害莫言的利益，这样
的消费完全不足多怪。高密有位诗人李丹
甚至认为莫言的出生地高密是“中国文学
的高地，国家的圣地”，虽然充溢狭隘民族
主义和国家主义的虚骄，只要不是官方如
此宣传，这毕竟只是一家之言。
我们必须清醒地看到，范进中举里抬
举和奉承他的人之表演，几乎与公权力无
涉，但在今天“莫言热”里或明或暗地藏
着公权力之手，却是无法否认的现实。一
个人成名后成为不少人都想利用的“唐僧
肉”，在中国这个极其功利、充满变态成功
学的社会里似乎无法避免，但公权力在背
后的张罗，的确值得我们警惕，因为公权
力所费都是纳税人的血汗。如果文化宣传
部门只是开动官方媒体为莫言做点宣传，
那也就罢了，但据此说是文化大国的崛起，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是为自己无能做粉饰
和贴金。如果旅游局和当地的管委会只是
立几个“莫言旧居”的牌子，那也罢了，
但他们不仅要隆重翻修“莫言旧居”，而且
还要在莫言故乡花六点七亿元来大种特种
高梁等，哪怕每年赔本一千万元也在所不
惜。难怪《生活新报》的记者梁保宽在一
篇名为《消费“诺贝尔文学奖莫言”乱象
丛生》一文里用近来在网络上走红的“元芳”
之口吻调侃道：“所以我认为，如果投资 6.7
亿弘扬丰乳肥臀文化，宣传效果可能会更
好。退一步说，就算《四十一炮》也比《红
高粱家族》有宣传噱头啊！”
在 111 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人中，
我不知道有哪位获奖者如莫言一样获得官
方如此多的赞许和重视。这种重视从最高
当局高调表彰他获奖是中国文化大国崛起
和中国文学的胜利外，并由此暗证了社会
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再到地方官具体操作
过程中无尽地花纳税人的血汗钱，捞政
绩，搞贪腐，无处不在地吃“唐僧肉”。
甚至有高密市胶河疏港物流园区管委会主
任范珲给莫言的父亲说“儿子已经不是你
的儿子，屋子也不是你的屋子了”，莫言
成为了社会公共资源，“你不同意不一定
管用”，莫言作为“唐僧肉”在此段文字
里被地方官表述得淋漓尽致。对此，我还
是比较认可时评作者石述思所言 ：“从创
作的角度上说，这个国家需要习惯个体的
胜利、人文的胜利，而不总是把创作者的
成就首先归功于自己正确的领导和无私的
关爱，否则，拿更多诺奖和奥运金牌也无
法证明自己的强大。”（《莫言热是个泡沫》）
你还别以为只在“莫言热”里才有
公权力的有形和无形之手，在其间混水摸
鱼，就是在追逐诺贝尔文学奖的热潮里，
也不是没有公权力的影子在其间搅和的。
马悦然昨天接受《重庆商报》的采访说，
有位山东很阔的文化干部给他寄画及古
书，想行贿让他评其作品得奖，并许诺得
奖后奖金全归马悦然。后被马退回，然后
他又给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主席写信，继
续要求评其获奖。我们常常输出的与普世
价值相违的价值观，又何止在一个文学奖
的评选上呢？正如系统论创始人贝塔朗菲
所说 ：“一个病态的社会，其特征是极其
简单的，这就是它为人的生物学需要提供
得太多，但同时却处于精神饥饿状态。”
警惕“莫言热”背后的公权力 “带路党”今昔谈文 / 冉云飞
但
本届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莫言因曾手抄毛泽东
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而引起争议。
15
众家之言
“带路党”今昔谈 文 / 章立凡
年网络上出现了一个新词——
“带路党”，意指敌人打进来时
当汉奸“带路”的人。在左派网站“西
奴网”上，主张普世价值的知识分子
经常被骂做“带路党”。最近，我认
真考证了一下“带路党”的来历，发
现是一种历史的误读。
“带路党”的历史由来近代历史上，中共一直将自己定位
于带路党，而领袖就是毛泽东。
“领导是带路的意思”，这是毛
泽东在延安时期的教诲。革命元老
谢觉哉对此曾有深刻阐释 ：“什么叫
领导？‘领导是带路的意思’（毛泽
东语），党的主张合乎各个阶级的利
益，他知道跟着我党来有好处；其次，
党员很积极，有信义，站在一切政治斗
争的前头，他知道跟着我们党员走不会
吃亏。少数人带路走前，多数人在后面
跟着，从没有带路人要比跟着走的人多
的道理。靠人多强迫人家跟着走，那是
押送，不是带路。”（谢觉哉 ：《三三制的理
论与实际》）
这段话至少说明了三点 ：一、跟着带
路党“有好处”；二、大哥很仗义，跟着走
不吃亏 ；三、带路党是少数，诱导多数人
跟着走。
好处之一 ：分给土地给好处这一手，在 1930 年代“土地
革命”时就体现过：提出“打土豪，分田地”
的口号，以换取农民参加红军。这些好处，
在红色政权逃离苏区以后成了泡影。
好处之二 ：承诺民主宪政至于深受西方的影响的知识分子、热
血青年和中间党派，弘扬民主宪政和普世
价值便足以收服其心。1945 年重庆谈判期
间，毛泽东在回答路透社记者甘贝尔的提
问时说 ：
“自由民主的中国”将是这样一个国
家，它的各级政府直至中央政府都由普通
平等无记名的选举所产生，并向选举它们
的人民负责。它将实现孙中山先生的三民
主义，林肯的民有民治民享的原则与罗斯
福的四大自由。它将保证国家的独立、团
结、统一及与各民主强国的合作。（1945
年 9 月 27 日《新华日报》）
这是当时最打动知识分子的承诺。有
了农民和知识阶层的拥护，加上老大哥的
支持下的组织，胜利最终在 1949 年降临
了。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党的建设，被
毛泽东誉为中国革命的“三大法宝”。
走俄国人的路 ：大哥是否很仗义？胜利前夕，毛泽东发表《论人民民主
专政》一文，其宪政民主的主张开始变调 ：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
列宁主义。……走俄国人的路——这就是
结论。”
其后，毛泽东接连发动土改、镇反、
三反五反、思想改造等运动，传统的社会
细胞被成功地置换为党细胞。民主宪政承
诺被彻底抛弃，按照苏式计划经济和斯大
林主义政治模式，将中国带上了“俄国人
的路”。
在“一大二公”的旗号下，农民分到
的土地被重新集中，从土地的新主人，变
成了城乡二元结构下束缚在土地上的“农
业人口”，生存权和发展权受限的二等公
民，三年大饥荒中有几千万农民连生存权
也没有保住。
另一个被剥夺的对象是工商业者，通
过“对资改造”运动，他们的企业
在价值严重低估的情况下被“公私
合营”。“文化大革命”中，他们正
式沦为“专政对象”，拥有的企业股
份无端消失，“文革”结束后也不再
被承认。
民主党派和知识分子在 1957 年
“反右”中被彻底整肃，沦为政权的
附庸和改造对象。党外民主被消灭以
后，党内民主也无法存在，内部权斗
引爆了“文化大革命”，将全民族拖
入一场持续十年的大劫难。
毛时代带路党的历史教训是 ：走
俄国人的路，结果比俄国人还惨。
毛泽东死后，带路党新领袖邓
小平倡导改革开放，带领中国走出
了苏式计划经济，出现了经济飞跃
的奇迹 ；但迄今为止，中国仍未走出斯
大林主义，体制腐败和社会两极分化日
益严重。
新时代的带路党 ：切忌再忽悠十年前我曾预言，有两样东西必将改
变中国 ：一是经济全球化，二是互联网。
威权时代的思想垄断，主要依靠信
息自上而下传递，不断忽悠反复洗脑。
进入互联网时代，洗脑传播的方式被彻
底颠覆 ：个人成为自媒体，在现场即时
发布信息，以几何级数立体传播。权力
不断忽悠的过程，变成了公信力逐步归
零的过程。
近年最流行的红歌《走进新时代》，回
顾了带路党的光辉历程 ：
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作主站起来 ；
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改革开放富起来 ；
继往开来的领路人，带领我们走进新时代，
高举旗帜开创未来。
试将歌词改一下，标题改为《带路党
之歌》，照样朗朗上口 ：
我党唱着东方红，当家作主站起来 ；
我党讲着春天的故事，改革开放富起来 ；
继往开来的带路人，带领我们走进新时代，
高举旗帜忽悠未来。
对新时代的带路党而言，切忌继续忽
悠，是保住带路地位的第一要务。
“三个代表”步伐太小
近
16
众家之言
由王实味之死管窥延安整风运动文 / 薛开震 (蒙特利尔)
实味《野百合花》事件，年轻人知
道的可能已经不多。王实味（1906-
1947）是一个年轻的翻译家、作家。1937
年奔赴延安，在中央研究院任特别研究员，
从事马列原著的翻译，卓有成就。1942 年
3 月，王实味出于赤胆忠心，响应毛主席整
顿党的作风的号召，写下杂文《野百合花》，
刊发于《解放日报》文艺副刊上。然而，
这篇杂文却惹怒了毛泽东，毛在读了《野
百合花》之后，“曾猛拍办公桌上的报纸，
厉声问道 ：‘这是王实味挂帅，还是马克思
挂帅？’他当即打电话，要求报社做出深
刻检查。”（见《胡乔木回忆毛泽东》，第 44
页。）随后康生莫须有地把王实味定为“托
派”、“特务”，并得到了毛泽东的认同。
1942 年 4 月初的一次高级干部学习会议
上，毛泽东在总结时把丁玲与王实味作了
区别：“《三八节有感》与《野百合花》不一样。
《三八节有感》虽然有批评，但还有建议。
丁玲同王实味也不同，丁玲是同志，王实
味是托派。”（见丁玲《延安文艺座谈会的
前前后后》，载《新文学史料》1982 年第
2 期）
1946 年，由康生任部长的中央社会
部对王实味问题进行了重新审查，结论为“反
革命托派奸细分子”，继续关押。1947 年 3
月，中央机关撤离延安，王实味等犯人被押
送到晋绥根据地。同年 7 月晋绥公安局经请
示中央后，将王实味就地处死，尸体置于一
眼枯井掩埋。（《王实味传》第 4-10 页）
1948 年，毛泽东收到了关于王实味
问题的报告，并在报告上批示道 ：有所
声明即够，不必议处。（《王实味传》，第
10-11 页。）
有人说，毛泽东得知王实味被处死后
“在身边工作人员面前大发雷霆，要某某人
再赔一个王实味来！因为这毕竟是个典型，
一个树了多时，养了多年的延安文人的典
型呀。”（见朱鸿召《延安文人》）有人说“毛
听到这一消息后，咬紧嘴唇一言不发。”因
为王实味“被当作警告党内其他人等的活
的教材，一旦他们在毛所指定的路线上动
摇起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见菲
力普·肖特《毛泽东传》）然而，最具说服
力的是毛泽东这个“不必议处”的批示。
毛泽东没有追究、处分相关人员 ；他本人
更不会为此事道歉、自责。于是，王实味
冤案还要继续发生。正如朱正先生在《王
实味传》序言中所说：王实味“是一个典型，
一个以文取祸的典型。在他之后，这样的
事还不止一次发生过。
1955 年发生了胡风事
件……这以后，还有
反右派斗争和‘文化
大革命’，这些不过是
王实味事件的不断放
大而已。”
反右斗争中，毛泽东对死了多年的王
实味再次批判。1958 年 1 月 19 日，毛泽
东在南宁写了《对 < 文艺报 >“再批判”
特辑编者按的批语和修改》（见《建国
以来毛泽东文稿》第 7 册，第 19-21
页），特别把丁玲、王实味相提并论 ：
“ 这 些 文 章 是 反 党 反 人 民
的。……丁玲、王实味等人
的文章，帮助了日本帝国主义
和蒋介石反动派。”
1962 年的七千人大会
上，本来是应当痛下决心反
右，认真总结极左路线教训
的，毛泽东却依然念念不忘
对王实味的批判、讨伐，
在 1 月 30 日的讲话中，毛
泽东说 ：“有一个捕人、杀
人的问题，我还想讲一下。”接着就举潘汉
年、王实味两人做例证，说潘汉年“过去秘
密投降了国民党，是个 CC 派人物”，又说 ：
“还有个王实味，是个暗藏的国民党探子。
在延安的时候，他写过一篇文章，题名《野
百合花》，攻击革命，污蔑共产党。后头把
他抓起来，杀掉了。那是保安机关在行军中
间，自己杀的，不是中央的决定。对于这件
事，我们总是提出批评，认为不应当杀。他
当特务，写文章骂我们，又死不肯改，就把
他放在那里吧，让他劳动去吧，杀了不好。”
（《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 10 册，第 41 页）
毛泽东仍坚持要对王实味“不杀也不放”，
要留作“反面教员”，以儆效尤。
潘汉年与王实味是毛泽东最重视、最
关注、他认为最典型的两个“反革命案例”，
结果分别在1982年8月23日、1991年2月
7 日由中共中央、公安部分别发文，给予平
反昭雪。这实在是颇有历史意义的典型事件。
然而李凌先生在他的文章《毛泽东称
赞美国的民主和天赋人权》倒数第二段中认
为毛泽东在抗战时期称赞美国民主和天赋
人权是真诚的。李凌说 ：“有人为毛泽东辩
护，说他在抗战时期宣传美国的民主自由，
只是为争取美援的一时策略。这种论调是十
分荒谬的。”“兵不厌诈，声东击西，设置疑
阵，以迷惑敌人……不应在国家政治经济体
王
王实味的野百合花事件是延安整风运动中的一起最典型的以文取祸案。
1942 年毛泽东发动“整顿党风学风文风”的延安整风运动，以清除异己。运动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为口号，以“抢救失足者”的名义，大搞“逼、供、信”，制造了一大批冤假错案。
17
众家之言
制的根本问题上。”李凌赞同并引
用了金先宏先生的一段话 ：“毛泽
东在抗战时期对美国的期望及对中
美合作的憧憬不仅是形势的需要，
也是长期的战略思考。”
但如果毛泽东是真心称赞美
国的民主和天赋人权，而不是“一
时策略”，就不会发生延安整风抢
救运动中的大量冤案，就不会有王
实味《野百合花》的文字狱事件。
同样的道理，如果毛泽东是真心称
赞美国的民主和天赋人权，而不是
“一时策略”，就不会在 1949 年以
后出现李凌该文中所说的那些事：“政治上，
他违反了当年主张并积极宣传的民主自由
的思想，造成千百万冤假错案堆积如山，连
开国元勋刘少奇、彭德怀、贺龙等都被整
死”；“当年许多人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为争
取民主自由奋力拼搏，但建国后却被残酷迫
害，许多人被摧残致死。”
值得一提的是，从 1949 年建国向苏
联“一边倒”到 1957 年反右之前，毛泽东
对美国的民主以及多党制等的赞扬虽然调门
比抗战期间低了许多，但还是说过一些好话
的。李慎之先生在一篇文章中就引用了毛泽
东 1956 年 4 月 25 日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
发表的题为《论十大关系》的讲话的传达记录：
“也要调动一切积极因素，……甚至是
反革命的力量。”
“美国发展快，其政治制度必有可以学
习之处。我们反对它，只反对它的帝国主
义。”
“苏联只有一个党，到底是一个党好，
还是几个党好？看来还是几个党好。……共
产党万岁，民主党派也要万岁。”
李慎之说，毛泽东上述这些话在正式
发表时已经删掉，而且是“在反右以后绝对
听不到的话”。（李慎之的这篇长文题为《毛
主席是什么时候决定引蛇出洞的》，1998 年
8 月定稿，收入牛汉、邓九平主编的《六月雪》
一书，经济日报出版社，1998 年 9 月 1 版
第一次印刷，上述引文见该书第 121 页。）
反右运动后，毛泽东的调子彻底变
了。1958 年 3 月 22 日毛泽东在成都会议
上的讲话提纲中有一段很有代表性的文字，
他写道 ：“对于资产阶级教授们的学问，应
当狗屁视之，等于乌有，鄙视、藐视、蔑视，
等于对英美西方世界的力量和学问应当鄙
视藐视蔑视一样。”（《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
第 7 册，第 118 页。）
“英美西方世界的力量和学问”涵盖
面很广，包括英美西方世界的政治、经济、
科技、文化、军事等等范畴，其中当然也
有美国的民主和天赋人权以及林肯的民有、
民治、民享原则，罗斯福的四大自由等
等。毛泽东此时对这些他曾经称赞的东西
“以狗屁视之，等于乌有，鄙视、藐视、
蔑视”，统统给扣上“资产阶级”的大帽子，
可见是多么深恶痛绝！这也从一个方面证
实了毛泽东当年称赞美国的民主和天赋人
权等等，并非发自内心深处的长期的战略
思考，而只是“一时筹略”，或曰是一种“外
交辞令”（比如 1945 年 9 月答英国路透社
记者甘贝尔问）。
毛泽东的思想的主流、本质与精髓，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斗争哲学”、“造
反有理”、“以阶级斗争为纲，其余都是目。”
在夺取政权的武装斗争时期是如此，它顺
理成章、大显神威、功成名就 ；而在夺取
政权后的和平建设时期也是如此，那就只
能是昨是今非、南辕北辙、浩劫频现了，
比如反右运动打了几十万几百万右派，大
饥荒饿死了几千万人民，十年浩劫让上亿
人遭受灾难！
早在 1998 年李慎之在那篇文章中就
直言不讳地指出 ：
毛主席确实是像林彪所说的念念不忘
一个“权”字。他自己知道这个权来的不易，
因此抓住了就绝不放手。如果也有稍有放
松的时候，那是有意的，为的是好更牢牢
地抓回来。其结果，不但害了国家、社会、
人民，也害了自己，当然在他这样一个唯
物主义者来说，那已经是“身后是非谁
管得”了。
英国阿克顿勋爵的名言 ：“权力使
人腐化，绝对的权力绝对地使人腐化”，
遗憾的是，他老人家自己最终也没能逃
脱阿克顿的论断。
毛主席本人虽然总说“权力是人
民的”，但是实际上他就是“人民”。至
于别的想法，与其说他不可能懂，还不
如说他不愿意懂。连刘邦都能听得进去
的“天下可以马上得之，不可以马上治
之”这样披肝沥胆的忠言，他都视之为
右派的“猖狂进攻”。他的理论是一个
自我封闭的，刀枪不入的体系。（见《六月雪》
一书，第 135-136 页）
综上所述，通过对王实味《野百合花》
事件的解读，并结合李慎之先生对毛主席政
治行为、理论体系的精辟分析，笔者才认为
李凌先生文中那几句说的不妥，特写下此文
与之商榷，敬请大家批评指正。
指出李凌先生文章中个别段落中的不
妥之处，绝非否定整篇文章。我认为李凌先
生该文总体上写的很好，特别是该文最后两
句结论我完全赞同，特抄录于后，作为本文
的结尾 ：
在抗战期间，毛主席曾大力倡导民主
自由，但他在全国执政以后，就违反了自己
正确的东西。现在我们应该重申天赋人权，
人人生而自由平等的普世价值观，并根据中
国的实际情况，大力推进政治体制民主改
革，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高度民主的民富国
强的伟大社会主义国家。
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标志着文艺整风运动的全面展开。毛泽东在讲话中要求文艺工作者搞创作应该站对立场，“站在党性和党的政策的立场”，对于“人民的敌人”要坚决打倒，而“对人民的军队，人民的政党，我们当然应该赞扬。”
延安整风运动中的头号打手康生于 1975 年病逝，当时的官方讣告称他为“中国人民的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光荣的反修战士。”
18
焦点透视众家之言
城市的精神就是容忍 文 / 郭宇宽
近发生了多起大城市中打工子弟学
校被迫关闭的问题，而各地教育主
管部门对此也有很多困惑。一方面，中
央政策规定对于流动儿童应当以全日制
公办中小学为主进行接收 ；另一方面，
本地户籍的家长对所谓的“打工子弟”
非常排斥，甚至集体到教育局请愿。假
如教育部门还是不愿意将打工子弟清除出
去，许多本地家长宁愿多花些择校费也要
将孩子转走，造成一些接受打工子弟的
公立学校渐渐变成全是打工子弟的劣势学
校，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地方教育部门
夹在双方压力之间，也很为难。
当教育部门的干部向本地家长解释政
策的时候，本地家长们都能举出一大堆理
由，证明打工子弟的素质有多差，包括讲
粗话、不讲卫生等，甚至带到学校的作
业本都带着油乎乎的污渍。的确，农民
工家庭的孩子与城市家庭的孩子有时候一
眼就能分辨出来，但是，假如我们能够了
解城市化的概念到底是什么，或许就能够
以同理心来看待这个问题。
从世界历史的角度看，城市化的过程
一定是伴随着“脏乱差”的。在欧洲的城
市化进程中，一大批农民和奴隶冲破封建
领主的束缚，涌进城市里成为了专业的手
工业者、产业工人和商人。这些人一开始
都是身无分文，只能在码头、教堂、大桥
等地方搭个棚子居住下来，形成了类似今
天中国“棚户区”的聚集地。在当时的欧
洲，由封建领主控制的农村是非常干净整
洁的，像巴黎之类的大城市反而是脏乱差
的代表，类似今天的城乡结合部。但城市
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它不存在贵族，
所有的人都是自由的公民。当时的欧洲有
句话特别有名，叫“城市的空气使人自由”，
讲的就是城市可以给所有人提供一个开放
的平台，只要肯努力就有出头之日。直到
今天，巴黎的许多地方比起普罗旺斯的田
园风光要显得脏乱差，但这并不妨碍它成
为世界的浪漫之都。
美国现在代表了世界上最开放的精
神，但在半个多世纪前，美国白人与黑人
之间的矛盾还是很尖锐的。当时美国优质
的公立学校大都不招收黑人，就像今天这
些本地家长排斥打工子弟一样。当时的学
校和白人家长也是振振有词，列举了黑人
的种种恶习，甚至用数据证明了坚持种族
隔离政策的州比其它州犯罪率更低、社会
更和谐的事实。所以在 1957 年美国联邦
法院判决阿肯色州的小石城中央高中拒绝
黑人学生违宪的时候，当地居民包括州长
仍然设置了种种障碍，阻止 9 名黑人学生
进校。于是就有了那张著名的照片 ：9 名
黑人学生在艾森豪威尔总统派遣的美国陆
军空降兵的保护下，依次走进学校大门，
周围聚集的白人还在谩骂不已。半个世纪
过去了，种族歧视已经成为美国最大的政
治不正确，白人和黑人学生享有同等的受
教育权利也已经成为了美国家长的共识。
中国今天的城市化进程中，新老城市
移民的关系正在变得越来越尖锐。有些
城里人都怀有这样一种观点，即你农村
人凭什么到我城市里来享受我们的公共
服务呢，这不是占我们便宜吗？还有些
人的表述更直白，比如有些所谓“纯种
北京人”在网络上骂外地人，你们凭什么
来我首都北京，为什么不回去建设家乡？
这种理直气壮的言论，起源在于 1949 年
之后中国的城市化进程经历了一个特殊阶
段，即国家以强力的户籍政策将农民牢牢
固定在土地上，并以一种“剪刀差”式的
政策，以牺牲农村利益的代价来支持城市
发展。并且，这种不公平的政策渐渐被制
度化了，让许多城里人认为农村人就应该
呆在农村，私自跑到城市里来就是盲流。
这种畸形的城市化是在世界城市发展史上
都不曾存在过的。城市居民的这种天然优
越感可谓是一种中国特色，但并不代表这
就是正确的。
城市化进程就是在上演一出双城记，
既有开放的活力，也会表现出混乱和无序，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城市的特点就是开放
的公共空间权利平等。假如有人就是认为
自己是贵族，不愿意跟下等人生活在一起，
那怎么办呢？也好解决。既然你觉得城市
脏乱差，应该到乡下去买一块地建一个私
人庄园，请私人医生、司机、管家，庄园
就是你的城堡，你关起门来，可以过上像
皇帝一样的生活。但假如你舍不得城市公
共服务的便利，那就要做好与各色人等一
起分享的准备。你如果有钱大可以买私人
轿车，但也必须要承认穷人走在马路上的
权利 ；你可以穿得雍容华贵到公园里遛你
的名犬，但也必须容忍旁边穿着破烂的流
浪汉在晒太阳 ；你可以花大价钱将子女送
入贵族学校，但如果选择公立学校，就必
须面对公立学校向所有周边贫穷公民也开
放的事实，就必须承认各种不同家境的孩
子具有同等的受教育权利。
由于独特的历史特点，中国的城市化
进程并没有像欧美的城市化一样打破僵硬
的阶层价值观，反而一定程度上强化了特
权意识。然而随着全社会公民意识的觉醒，
中国城市新旧移民的平权运动正在渐渐兴
起，而且是大势所趋。对此，城市居民有
两种选择，一是以更加容忍的心态接受 ；
二是自觉地退到更广阔的天地中去，把城
市的生活留给别人。
户籍制度不是牛顿定律，可以长久地作
用下去。劳工阶层刚进入城市，居住卫生条
件不佳，可能身上的汗味确实不见得好闻，
但在公共的空间里，假如没有容忍的精神，
你就不配做一个城市公民。
挤出来的感知 最
中国大城市中的打工子弟学校经常遭遇关闭和强拆，据2012 年 12 月全国十大城市的调查结果显示，约七成打工子弟学校的教师感到压力很大。
19
众家之言
内挤公交，苦头我算是吃大了。乘
客人山人海，大家零距离地挤在一
起，只能感叹，中国人真多啊。想想也是，
解放时咱家 8 口人，现在是 80 多口。以
家看国，中国人能不多吗？要早听马寅初
的就好了。
马寅初说 ：“中国人多，资金少，是
一个严重问题。中国要控制人口增长。”
但架不住毛主席一句话：“人多，议论多，
热气高，干劲大。”伟大领袖尽说人多的
好处，给批马寅初提供了理论支持。陈伯
达当即附和 ：“人不但有一张嘴，还有一
双手，可以创造世界。没有人还搞什么革
命？还搞什么共产主义？”一时间，《人
民日报》、《红旗》杂志等国家主要报刊都
相继发表文章，阐述“不许利用人口问题
进行政治阴谋”。马寅初成了众矢之的。
1959 年，随着对马寅初批判的展开，
毛主席说 ：“马寅初不投降，可以继续写
文章向我们作战嘛。”就这样，马寅初的
案子被钦定了。康生跟着跳出来说 ：“社
会主义国家不存在人口问题。”
毛主席的话在“文革”中变成了《最
高指示》，执政变成专政。“专政之权就是镇
挤出来的感知 文 / 郑义（蒙特利尔）
文 / 子健（蒙特利尔）
压之权。”林彪这样说。在以阶级斗争为纲
的日子里，把执政当成专政，焉能不出问
题？“大跃进”饿死了多少人？“反右”冤
枉了多少人？长达 10 年的浩劫给国家造成
了多大的损失？我想，“文革”时如果党内
有民主，国家灾难也不至于会如此的严重。
惨痛的教训，给国人提出了一个重大
的问题 ：一国政府怎样才能少犯错误？据
说，美国人在讨论此问题时，林肯只说一
个词 ：“Democracy（民主）”。
民主与专制，《辞海》的解释是：“民主，
指人民的权力……指人民在政治上享有的
自由发表意见、参与国家政权管理等的权
力。”“专制，是指拥有绝对权力的君主统
治。”仅看这定义，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中国有句俗语 ：“三个臭皮匠，顶个
国
要说德国佬造的这“宝马”车，其
实素来表现也平平庸庸，难说有什么出类
拔萃之处。但是一旦到了“我们这儿”，
到了堪称时代弄潮儿的伪大人物们手里，
突然就展现出了一种时代的精神。在这种
精神的鼓舞下，英雄事迹那是层出不穷，
惊心动魄。虚话少说，但捡三五件不起眼
的小事，根据真实报道缩编而成，罗列如
下。您若不动容，算您豪壮 ：
●一个奶奶和孙子从德克士出来，
孙子不小心擦了一下宝马车，结果车主下
车扇了孩子一下。奶奶打电话喊来孩子爸
爸，孩子爸爸问这辆宝马多少钱，车主说
一百六十万。孩子爸爸就让带来的人砸了
那宝马车，然后对宝马车主说，我儿子一
巴掌五千万，拿来。
诸葛亮。”这里说的“诸葛亮”不是天生的，
是“民主”出来的。集思才能广益。民主
才能发挥出大家的智慧。
《三国演义》里，魏、蜀、吴等各路
人马都有自己的谋士智囊。每遇要事，主
公请教于左右，也算是一点民主。孙仲谋
几经听取众议，做出孙刘联合抗曹的决
定，才有了火烧赤壁的重大胜利。
抗战期间，马寅初先生站出来呼吁政府，
要求实现民主政治。他在演说中说：“前方吃紧，
后方就要紧吃。四大家族应首先把钱拿出来抗
战救亡。”马寅初敢于“犯上”，被蒋介石逮
捕关押了多年。马老铁骨铮铮，国人称赞他
“不屈不淫徵气性，敢言敢怒见精神。”
纵观民国、共和两代史，马寅初先生
身上都留下了被独裁、被专制的痕迹。
1979 年，胡耀邦总书记说到马寅初
时，含着眼泪说 ：“批错一个人，增加几亿
人。我们再也不能犯这样的错误了。”这话
说得多好啊！只是太迟了。
不讲民主，不纳忠言，今天的中国才
为人口所累。
“专制统治的特点是神秘性、独裁性
和随意性 ；民主政治的特点是透明性、民
意性和科学性。”这话是我抄录的，不记得
是哪位高人所说。
这句话讲民主之好，也把专制统治揭
露得淋漓尽致。这句话好精辟啊！
宝马的精神
●李某某15岁的儿子李天一被曝无证
驾驶宝马，6日晚上在海淀区西山华府小区门
口殴打一对夫妇，并叫喊：“谁敢打110！”
●梁大爷、张婆婆夫妇，准备穿过路
口斑马线回家。就在即将穿过斑马线时，
一辆宝马轿车呼啸而来，车轮几乎沿着他
们的脚尖碾过。“咋个开车的？慢点嘛！”
豪车刹在了路边，下来一名年轻男子，抬
手便打人，连帮梁大爷说话的路人都给打
得满脸是血。
以上几条也不知您有没有受到感染，是
否准备投身到这要命的大熔炉里。反正我们
是落后时代了，总是搞不明白事理，费尽心
思，胡思乱想，归纳出几点，冒昧排列如下：
●宝马车制造过程中，针对市场，掺
有一定量的霸剂，足以让人意气风发，斗
志昂扬——故而有了人仗车势之态 ；
●英雄配宝马，宝马赠英雄——所以
没有宝马的，必然都是些 P 民 ；
●宝马车制造过程中，针对市场，还
掺有一定量的磁剂，足以让 P 民们见宝马
就兴奋，以身试车，往上乱撞 ；
●要么就是 P 民们故意惹是生非，玷
污人家英名，故而被英雄们所可怜，打骂
一二，那是教育……
想法不成熟，不知道能不能成立。也
请您帮忙看一看 ；若能把您的宝贵思想贡
献出来，则更不胜感激。
焦点透视众家之言
20
中国的那些事儿 国富人最多的不是企业家，而是
贪官及其子女们。举个例子，国庆
“十一”长假期间，国内有 110 多名大小
贪官借出境游逃往海外被抓。这数字也只
是一部分，那些没抓出来外逃的还有多少？
历史上，中国人常说 ：“升官发财。”难怪
现在国内的贪官这么多。
共产党闹革命的时候，提出的口号
是“打土豪，分田地”。他们打仗不是为了
争取民主与自由，而是为了分田地。革命
胜利了，他们当官掌权了，随着时间的推
移，他们人也变了。我上中学时党的书记，
炊事员说他常要吃饺子，而那时候，人人
都在饿肚子。我从身边的社会现实看到一
些党员干部搞特殊化，脱离群众，官气十
足，损公肥私，贪污腐败甚至还自鸣得意。
看到此我心灰意冷了，也从内心里看不起，
也不相信那些干部是为人民服务了。
到上世纪 80 年代，中国大地上的官
场腐败已经相当严重。时代发展到今天，
共产党干部们的腐败已经到了令人触目惊
心的严重程度。党原来讲的理论与学说，
也已经不能自圆其说了。
社会主义还好吗？知情人姚监复先生
引用党的高级干部话说：“中国特色的社会
主义，就是资本主义。”原来所说的社会主义，
被党的领导人用行动给“特色”成了资本主义，
却不敢在公开场合否定社会主义。
历史是按照自己的规律发展的，不以
人的意志为转移。时代发展了，苏联解体
了，苏共也下台了，苏联社会主义也全完
了，世界上社会主义阵营消亡了。实践证明，
那时党所宣扬的和为之奋斗的目标走向了
它的反面。政治人士和当权者所讲的社会
主义理论说不通了，不能自圆其说了。毛
泽东搞的社会主义那一套，阶级斗争、大
跃进、文化革命，让中国人民吃了多少苦，
受了几茬罪，死了多少人？
“共产”二字从其字面看，是共同财产，
共享财产。共产党是为共产主义奋斗的党，
共产主义道路中国人为之奋斗了几十年，
结果发展不起来，经济倒退了，如今还有
多少人相信它？
当初的党员，在自己贫穷不掌权的时
候，要均贫富，要人与之共产。但是自己
掌权后，他们共了地主资本家的产。他们
文 / 古沙（蒙特利尔）
富起来后却不与人共产了。现在中国是无
产阶级在专政吗？共产党执政的官员利用
手中的权力迅速暴富（实是腐败），他们享
受奢华，作威作福，当权者非但不与穷人
走共同富裕的道路，而且还强行征地，强行
拆迁，强行拿老百姓的利益去自己赚钱，这
跟横征暴敛有什么区别？现在的贪官，动辄
贪污百万，千万，甚至上亿，十亿，百亿元，
他们把财产转移到国外，不少人逃往海外享
福去了，这些党的干部，还能说他们相信共
产主义吗？山东有个黄胜副省长，自己是裸官，
敛财数百亿美元，他拥有 46 套好房子，养
有 46 个情妇，可谓荒淫无度。他这个党员
哪一点是在为人民服务呢？
今天的现实，官员们不能自圆其说了，
人民群众不再相信他们。全国的贪官到底有
多少？老百姓这样说：“要是把官们都抓起
来，可能会有个别冤枉的，要是隔一个抓一
个，一定会有不少漏网的。”也有群众说贪官：
“先枪毙，后审判，没有一个是冤案。”我听
说一个单位发展新党员，下面的群众说：“某
某人一入党，咱群众的队伍就纯洁了。”这就
是群众对党员干部给出的结论。不可悲吗？
事情由量变是会发展到质变的。贪官
的这个“量”，不让掌权人整体上的这个“质”
发生变化都难。
共产党人一直讲要消灭阶级，消灭剥
削和压迫，今天消灭了吗？人说中国现在有
两个阶级 ：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中国
社会上，岂止是还有剥削和压迫，而是压
迫和剥削更残酷了。一些黑心老板，雇工
干活不给人血汗钱，他们逃跑，耍赖，甚
至打压务工人员，这和明火执仗的抢劫有
什么区别？
“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批评
与自我批评”被称为“党的三大优良传统”，
是革命胜利的“三大法宝”。今天来看吧：
理论联系实际。毛主席说，指导我们
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看，苏
联解体了，马列的理论也被他们国家的人民
抛弃了，东欧社会主义国家都不存在了。指
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都彻底地垮塌了，还
讲什么马列主义与中国革命的实践相结合？
密切联系群众。现在的当权者还联系
群众吗？国内干部欺压群众，不断出现官民
对立的暴力事件。广东的乌坎事件，四川的
什邡事件，河南的兰考事件，等等很多。不
管是因为征地、拆迁、反污染或者反腐败，
很多群体事件都和警方发生流血冲突。很多
的冤者到省城京城上访，政府和法律不敢面
对群众，对上访人围追堵截，打击关押，甚
至以“危害社会稳定”问罪。“十八大”召开，
除了警力，北京还组织有10万多人的志愿者
保卫大会。这是如临大敌还是相信群众？
再说批评与自我批评。毛主席说过，
要团结和自己意见不同的人。这话毛自己
做到了吗？庐山会议上，彭德怀上书给毛
提意见，被批判，被罢官。文革中揪出彭
德怀，残酷斗争，迫害致死。党把刘少奇
无端地定为叛徒、内奸、工贼，关押迫害
致死。张志新是一名普通党员，也因给毛
主席提意见而被关押，割喉，残酷地处死。
此足见，国内当官人所说的与他们所
做的，很多是不能自圆其说的。
哎，想想国内的那些事儿，凡是有爱
国心的人，有谁会不伤心呢？
中
21
众家之言
【基层调研】省长到基层调研，晚饭
安排在牧民家。牧民受宠若惊，不知
所措。省长下车后请牧民先进门，牧
民激动地说 ：还是领导前面走吧，我
们放羊的在牲口后面走都习惯了。吃饭
时牧民端上一盘羊排骨放在省长面前，
省长说 ：简单点就行了，牧民忙说 ：没
事，这不值几个钱，平常都是给狗啃
的。地方官员忙让牧民一起吃，牧民说：
你们先吃吧，我每天这时候都要先喂
驴再吃饭。
【人民万岁】
【干部级差】村级干部是喝黄酒、说
黄话、看黄碟；镇级干部是喝白酒、摸白
腿、打白条；县级干部是喝红酒、亲红唇、
收红包；省级干部是喝洋酒、开洋车、泡
洋妞；国级干部是喝名酒、说名言、干名星；
老百姓是喝啤酒，听屁话，当屁民。
【打牌提干】据有关消息称：中组部
研究决定，今后凡考察提拔干部，主要
看打牌的技术和方式，理由是 ：打牌打
得好，说明有头脑 ；打牌打得精，说
明思路清 ；打牌打得细，说明懂经济 ；
打牌不怕炸，说明胆子大 ；嬴了不吱
声，说明城府深 ；输了不投降，竞争意
识强 ；输赢都不嚷，说明有涵养 ；打
牌有怪招，说明素质高 ；打牌爱打架，
说明年轻化；敢打单吊牌，肯定有后台；
输赢都不走，能做一把手。爱打牌的同
志们有希望了。
【政府与养老】1985 年，“计划生育
好，政府来养老”;1995 年，“计划生育
好，政府帮养老”; 2005 年，“养老不能
靠政府！”2012 年过去了，喊什么呢？
网友回答 ：再老也得养政府！
【反腐倡廉对照会】局机关召开“反
腐倡廉自纠自查对照会”，局长在自查中
说 :“我在反腐倡廉的……嗯……的‘性
方面’存在着问题……”局长在大庭广
众之下承认自己“性方面存在问题”，
接下来要自纠自查的干部都感到忐忑
不安 ：看来这次是动真格了，再不交
代出点事实，别想蒙混过关。轮到处
长自查 :“我的问题也是严重的。去
年随考察团到泰国的时候，曾陪局长
去过两次……那种地方。”接下来是办
公室主任 :“我的事大家基本上也知道
了，就是上次在……咖啡屋被查夜的
巡警抓住，罚款是以办公费的名义报
的……”这下会场可乱了套。坐在台
下的局长秘书悄声对身边的人说 :“局
长的讲话稿上写的是‘关于反腐倡廉
的韧性方面存在问题。’局长不认识‘韧’
字，给跳过去了。”
【爱国主义】一对蛔虫父子从肛门
里钻出来，父亲给了儿子一架望远镜看
外面的风景。蛔虫儿子兴奋地问道 ：“爸
爸，那蓝蓝的是什么？” “那是蓝天，
我的孩子。”“那绿绿的又是什么？” “那
是草地，我的孩子。” “爸爸，外面的世
界多么美好啊！我们为什么还要住在肛
门里呢？”蛔虫父亲庄严地回答 ：“因为
这里是我们的祖国！”
【 群 众 与 真 相 】某影厂招群众演
员，一人前来面试，导演举一牌上书
“真相”，问 ：“你明白这是什么吗？”
答 ：“明白啊，真相吗，谁不认识 ?”
导演说 ：“你没通过，下一个。”这人
急了，问：“为什么？”导演淡淡道：“因
为你演的是群众。”
【 谁 抄 袭 谁 】Youtube 就是那个抄
袭 Youku 的公司网站吧，连名字都像。
Facebook就是那个抄袭人人网的公司吧，
连游戏都照搬人人的。Twitter 就是那个
抄袭 QQ 空间心情的公司吧，听说都被封
杀了。
【雄辩的论 证 】 某教授给同学们
布置了一篇论文题 ：《论懒惰》。晚
上他批改作业时，打开某个同学的本
子，看到第一页是空白的，第二页是
空白的，翻到第三页，上面写着 ：“这
就是懒惰！”
【倪丫白来了】CCTV 将山寨台湾王
牌综艺节目《康熙来了》。主持人暂定王
小丫，名字叫《丫来了》。还想搭配像蔡
康永那样具有知性和学者气质的女主持
人，在备选人中，倪萍的可能性最大，
节目可能改叫《倪丫来了》。第三位将由
男性担纲，白岩松凭借其风趣幽默及真
诚犀利成为最理想人选，届时，节目名
会更为《倪丫白来了》。
【无处栖身】有爱国奴家背井离乡，
口口声声爱死华夏恨死西方，却打死不
回华夏呆着，而执意赖在西方讨生活，
不日恨上心头，爱如膏肓，于是念念有
词 ：拣尽寒枝无以栖……还是西方好安
身……呜……啊……可怜的奴家。
【如此治疗】老王进入不惑之年，发
觉自己的耳朵不管用了，因此来到医院
求诊。老王 ：“医生，我的耳朵越来越不
行了，最近我连自己放屁的声音都听不
到了。”医生 ：“你服用这药看看，情况
可能好转。”老王 ：“我的耳病就能痊愈
吗？”医生 ：“那可能没办法，但是可以
让你的屁声大一点儿。
【欲速不达】一个七岁的小朋友，
其父认为其用功程度不够而经常对其
修理并教育：“只要用功，不管什么鸟，
都能先飞，而且必须先飞。”小朋友心
存不满而自言自语 ：“有几种鸟，一种
是先飞的，一种是后飞的，还有一种
根本不飞，只是下个蛋，撵着蛋飞。”
【为何受罚】小明刚回到家，爸爸
就问道 ：“今天那么晚回来，是不是又
挨老师罚了？”小明点点头。爸爸：“为
什么？”小明：“老师问我 2+3 等于几，
我说等于 5。”爸爸 ：“没错啊。”小明 ：
“后来老师又问，3+2 等于几？”爸爸：
“这他妈的不是一样吗？”小明：“爸爸，
我也是这样说的……”
【心有余悸】
&讽刺 幽默
22
学海无涯
不了解小资，就像我不了解昆德拉
一样，然而他们一起进入了我的视
野，不知究竟谁更能引起我的兴趣。
当我开始阅读昆德拉的时候，昆德拉
在中国已经像一场熄灭的瘟疫，只剩下一些
模糊暗昧的阴影，停留在某个怀旧的角落。
人们厌倦于谈论他，不是因为人们真的了解
他，而是因为小资的时代已成为昨日黄花，
在未来得及盛开之前，就提前凋谢了。
昆德拉最初被介绍进中国，曾让中国
的知识分子欣喜若狂，昆德拉的术语“媚
俗”、“不能承受之轻”成为当时文化批评
的时髦语，这两个词准确地表达了当时精
英文化失落的生活现状，而“为了告别的
聚会”、“生活在别处”之类的词又恰好地
表达了知识分子中心地位丧失之后的怅然，
他们没有理由不喜欢昆德拉。
然而，文化变迁的进程是没有人可以
阻挡的，随着文化的沉重使命感日益消失，
知识分子在不断提高的薪水保障下开始满
足于象牙塔里玩味抽象的概念游戏，文化
也逐渐成为一种风花雪月的点缀，装饰着
某些人的行为或心灵，小资群体应运而生。
小资是精英和大众之间的过渡阶层，
他们需要昆德拉和其他任何他们不理解的大
师，以显示自己的存在、另类和文化的优越感，
他们依旧想承受一点生命中的沉重。
可是，从来没有人可以真正了解和懂
得昆德拉，就像没有人可以了解生活和世
界的真实样子。
人类的思想走过了几千年，对世界的
不确定性的意识，在历史上却从没有像今
天这样强烈。人类对未知世界探索的结果
仿佛只是产生了更多的疑问和无知，一颗
心和另一颗心，一颗心和一个外在的世界，
总是被很多具体的事物和现象永远隔膜着。
于是，当我们审视自己的内心时，我
们总是会感到难以释然的孤独，当我们面
对整个宇宙时，我们即使穷尽思路也无法
想象时间、历史和空间的永恒，我们只能
看见自己视线所及的一小块，那更遥远更
辽阔的，只能去猜测去幻想，这种玄思会
使人产生一种抽象的悲伤情绪，一种迷和
无解的悖论。
昆德拉的文字便是不停地在描述着这
种抽象的悲伤，这种迷和悖论，以及人的
存在本身的虚妄感。《无知》破灭了人们对
归宿的梦想，《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否定
了人们对理想和意义的追求，《生活在别处》
宣告了一个形而上的世界的虚伪，《为了告
别的聚会》则辛辣地指出人们带着面具如
何自欺欺人地生活着。
纳博科夫（另一个被小资们喜欢的人
物）说过，“最现实的小说应当是透明的，
有点像镜中的事物，既酷似真实又带着梦幻
的色彩。”从这个角度而言，昆德拉的小说
的确是最现实的。除了这种真实而又带着梦
幻的色彩之外，昆德拉一直站在他的小说之
外，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召唤着某种原始的
宗教情怀、某种终极的解脱和出路。
小资们喜欢昆德拉，也许因为昆德拉
和他们一样，具有一种叛逆的姿态——昆
德拉叛逆地开始写作，小资们叛逆地开始
生活。在回答为什么写作这个问题时，昆
德拉曾强调写作要反一般人之常态，反一
切之常规，向敌手挑战并激怒他们的朋友。
正是这种写作的宣言，使昆德拉的小说处
处表现出对传统的背叛。
小资们也想叛逆地生活，可是他们的
叛逆往往只是一种做作的姿态，他们不是
新文化的创造者和维护者，而是一群文化
的消费者，最终难以承担生命之本质的沉
重，因为这种沉重不仅有具体的形式，且
要付出具体的代价。在《生命不能承受之
轻》的结尾，特丽莎与托马斯相聚之后，“她
只是感到奇异的悲凉和奇异的快乐，悲凉
意味着：我们处在最后一站，快乐意味着：
我们在一起。悲凉是形式，快乐是内容，
快乐注入在悲凉之中。”
小资们的生活，已不复悲凉的形式，
那快乐必然是浅薄的。
美国作家田纳西·威廉斯讲过一个耐
人寻味的故事，他说他在年轻流浪的时候
参加过一个乡村舞会，那些年轻姑娘们全
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每个人都在拼命地表
现自己，卖力地跳着舞着旋转着，想成为
众人中的王后。终于，有一个姑娘耐不住
跳起来大叫道：“你们看哪，你们看看我呀，
看看我跳得多好。”
小资们就像这个姑娘一样，他们读昆
德拉，只是为了标榜自己的先锋和前卫，
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别具一格。但最终
的结果是所有的小资都去读昆德拉，都说
着同样的昆德拉似的经典名言，直到昆德
拉和这些经典名言一起，因为被重复多次
之后不再具有经典的格调。
最后有人下了一个“经典” 的结论 ：
小资读昆德拉是显摆，文人读昆德拉是矫
情。昆德拉在中国就这样被上不着天下不
着地地悬置起来。
据说，小资们的时代已过去了，他们
的咖啡和红酒被统一冰红茶代替，他们刻
意维持的优雅和情调在呼啸的电子音乐中
分崩离析，疯狂和叛逆的新新人类成为小
资们的继承者——继承了他们的一切缺点，
却抛弃了他们的全部优点，包括他们的一
点点沉重和他们钟爱的米兰·昆德拉。
总之，这个世界在日复一日地失去确定
性，人们一方面力求自己的言行举止合乎正
常，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太正常而淹没在茫
茫人海中。从前人们拥有一套稳定的道德判
断标准，但在眼前这个五光十色的社会里，
每个人都确立起他个人的一套处世哲学，每
个人都生活在一个互相隔绝的空间，无处生
活，无处相逢，无处告别，无足轻重。
那么，面对生活，难道我们注定了要
陷入一种茫然么？
假如不想接受这种宿命，我们就不应遗
忘昆德拉，正如阿多诺所说，“被思考过的东
西会被窒息，被遗失，被冲淡，但是，不可
能逃避某种东西还存在的事实。”只要生存之
谜还存在，对这种谜的思考就不会停止。
小资与昆德拉 文 / 倪志娟（中国大陆 特约作者）
我
小草情思
米兰·昆德拉
23
文学原创
小草情思时已入冬，严霜袭来，寒风凛冽。
清晨我出外活动，看见酷霜把草染成
了白色。手摸小草觉得寒冷，我对小草有
了恻隐之心。
草，是除谷物、蔬菜之外的草本植物
的总称（《辞海》）。
草虽不在谷、蔬之列，但草也是人离
不开的植物。草和菜没有严格的区别，人
把种植能吃的草叫做“菜”，人把野生能
吃的草叫“野菜”，人吃的菜原本也是草，
不过人们发现它能吃，就种植改良，命名
为“菜”。
草太普通，也太平凡了。小草无处不
在，所以人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在少
林寺山上，我见一块大石头上筷子般的石
缝里，长有小树和很大一棵槁草。一条那
么细的石缝里能有多少土？莫非草根能扎
在石头里？在齐云山一个摩崖石刻的大字
上也长有草，还开着花。在新疆塔克拉玛
干大沙漠，我见过一种草，驼民说，只要
能有一点雨，那小草会在一天多的时间内
生根、开花、结果，完成它生命的一个周
期。有记载，日本广岛被原子弹摧毁后，
首先给大地披上绿色的是小草。草的奇迹
无处不在。
上学时，我读白居易诗 ：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
不尽，春风吹又生。
读到这诗，我看到小草顽强的生命力。
中午，在太阳的照耀下，草身上的凌霜
升天了，小草依然是绿的。我曾扒开积雪看
被埋的小草，那草竟然没枯萎，还呈绿色。
我家在农村，小时爹妈在菜园里种菜，
我常帮助除草。我还常下田间给猪和牛割
草，人们称我“割草孩”。每天，我背着
箩筐拿镰刀去寻找青草。割满一箩筐草，
压得我咬着牙背回家，身上的白布衫后背
都被青草染绿了。后来集体化了，我还割
草，卖给生产队换工分。在中学读书时，
我的书包里装着绳子和小铲刀，放学回家
的路上，也要割一捆草背回家。和草打交
道多了，我对草很熟悉，也情有所钟了。
马齿苋无人种植，是野草，人称“晒不死”，
割下来，嫩的人吃，老的喂猪。
我的家在黄河岸边，绵延千里的黄河
大堤，保护着华北平原免受水患，而大堤
的稳固则离不开草的护卫。黄河滩地杂
草丛生，加固河岸抗击洪水。我家院子
是土墙，墙上长草妈不让动，说这样墙
体才结实。
后来，我出差内蒙古来到辉腾锡勒
大草原，这里的草一望无际。草场是植
被，草地是资源。有了草场，才会有牛
羊骡马成群，这不是小草的功劳吗？一
天，我收到内蒙古书法协会的来信，为“大
草原书法展”征集作品，我挥毫写了《草
原情》一个条幅寄去，展后被书协收藏。
大跃进后的 1960 年，中国人人饿
肚子。为了活命，我和妈妈到黄河远滩
里捋草籽，回家晒干整净，磨烂成面，
吃那涩得难咽的草籽面抵御饥饿。捋草籽
时我和妈妈把手都捋肿了，用布包着手还
得继续捋。咽不下草籽面我哭了，妈说 ：
“吃吧，孩子，填坑不要好土。”妈说这话，
把吃饭看做是用“赖土填坑”，哪里还有
吃饭的香甜？黄河枯水期，我和哥哥跳到
黄河滩冰冷的积水里捞水草，晒干备吃。
那是天下大饥的年代，我曾一连有十余天
未能吃上一粒粮食，是靠吃草活过来的，
是草救了我的命。
《三国演义》里，诸葛亮用草船借箭。
官渡之战中，曹操首先烧掉袁绍大军的
粮草，出奇制胜。兵马不动，粮草先行，
这句话说出了草在战争中的重要。
我爷是老中医，他常上山采草药。
爷爷说，人参是草，田七也是草，地黄
还是草，草是个宝。神农尝百草是对草
的看重与探索。草入药能治病，更是草
的一大贡献。人们称草为“芳草”，是对
草的肯定与褒奖。
响应“绿化祖国”号召，我曾上邙
山栽种过草。那是一种叶子不大，根却很
多，特别耐旱的草。一位农民说，一旦这
种草抓住地皮成活就死也不放松，人们叫
它“牛皮草”，是上好的保持水土防止流
失的草种。在城市里，我参加过治理贾鲁
河。劳动中有人栽草，有人浇水，而我则
在草坪地里插钉标语牌子。我记得那牌子
上写着 ：小草青青，踏之何忍 ；手边留情
花似锦，脚下留情草如茵 ；让环保扎根现
在，用绿色昭示未来。中国人多，草坪受
保护，不允许人随意踩踏。
移居加拿大，我住在蒙特利尔。这
里山好水好，蒙特利尔城中的草地绿茵很
多。加拿大环境优美，大有绿草的一份功劳。
2003 年来加探亲时，我带小孙子去公园玩。
趁我不留意，孩子跑到草坪里去了。我赶
忙大呼小叫地喊孩子出来，担心被管理人
看见罚款。有朋友告诉我说，加拿大和中
国不一样，这里的草坪不忌行人在上面走。
我家曾住在皇家山下，山坡草坪一展
青翠，如绿毯铺地。有人在草地上踢球，
也有人坐在草上聊天，还有人在草地里
骑车子。今年夏天，我去 Bizard 岛一游。
那个岛上有高尔夫球场，那么好的绿茵我
从未见过。
草能喂养牲畜，草能保护土壤，草能
净化空气，草能美化环境，草能救人饥饿，
草能入药治病。小草于人功不可没。
回顾一生，我割草，我吃草，我爱草，
我种草，我写草，我颂草。我与草有着不
解之缘。我爱唱那一首歌 ：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
人知道的小草，
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
伴遍及天涯海角……
文 / 张廷华（蒙特利尔）
24
流年碎影
锁森先生在 Concordia 大学教授京
剧，近日带洋弟子演出。鄙人应邀
观看，感触良多。京剧为平生所好，师长
辈对京剧亦多有推崇。其中有位说 ：不懂
京戏就不懂中国文化。此言不无道理。
唐诗、宋词之后，便是元曲。明代除
了典雅的昆曲，各地也形成声腔系统，诸
如高腔、弋阳腔、梆子腔等等。文人觉得
后者内容低俗，形式粗糙，称之为“乱弹”
或“花部”。但这些乱弹，五花八门，遍
及全国各地，渊源既深且广，造就后世的
京剧。京剧并非北京地方戏，台上也只有
丑角操北京话。京城系当时文化中心，各
路曲艺与地方戏多有来京演出。乾隆八十
大寿，四大徽班进京恭贺，此后便留在北
京，经长期融合、交流，形成京剧。
譬如“西皮”原指西部声腔，“二黄”
则源于湖北黄皮、黄冈两地，“南邦子”
脱胎于梆子腔。集大成，当然堂皇而又细
腻，登大雅之堂。所以听了京戏，其它地
方戏便觉乏味。强调音乐，因为它是戏曲（包
括京剧）第一元素。外行看戏，内行听戏，
生怕分心，还闭目品味。剧情、唱词早就
烂熟，只为一饱耳福。美国夏威夷大学戏
剧系主任魏丽莎（Wichmann-Walczak）
博士论文题为《京剧听觉艺术》。其文集
也 索 性 名 为 ：Listening to Theatre: The
Aural Dimension of Beijing Opera( 图 2)。
有兴趣者可在 Amazon 网购。
正因为皇家多好京剧（包括慈禧太
后），于是宫廷聚集了一批饱读诗书的文
人，整日吟哦、推敲、撰写。百字左右便
可将角色的一生交代清楚，且声情并茂，
又有韵脚供拖腔。念白抑扬顿挫，唱词注
重格律，七言或十言；讲合辙、押韵、对仗、
平仄，且严守中州韵与湖广音四声，继承
昆曲的典雅，可谓千锤百炼。今日社会人
人忙得屁滚尿流，没时间、也没心思诗经
楚辞论语读古典，若想学好中文，不妨欣
赏京剧，不独速成，且毫不费力，方知在
下并非戏言。
此外，京剧融汇舞蹈、美术和武打、
杂技等，逢动必舞，有声必歌，是门综合
艺术。即使走路，也大有讲究，即“台步”。
如旦角用碎步，老生则四方步，有舞蹈规
范，合音乐和锣鼓点子，具节奏感。何种
京剧纵横 文、图 / 言破空（蒙特利尔）
角色、何种情绪，何种锣鼓经，配何种台
步，均进退有序，快慢得当。我不禁掷笔
长叹，古、今、中、外，哪里找得到能与
京剧比美的艺术？
是次演出连续 4 天，共 6 场。戏码
均由“天女散花” （图 1）开头，良有以
也。1977 年，美国 NASA 发射卫星“旅
行者号”，所载金质唱片 the Sounds of
Earth，录有全球一百多个民族的音乐（每
个民族器乐与声乐各一首）。中国琴曲《流
水》与梅兰芳《天女散花》至今仍在茫茫
宇宙遨游。老美比很多华人知音、识货。
70 年代末，每逢进京，晚间总不免
去前门那几家剧场。每家、每场都客满。
文革告终，“身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
蔡中郎”。名角不多，但有梅葆玖出场，
票价高出一角（不是今天的一毛）。不过
其功力远不如乃父。缘何青梅不如黄梅？
无论北洋军阀、民国时期、甚至日寇
侵华，京剧仍安然存活，有所发展。不给
日本人唱戏的梅兰芳没有被杀，还排练演
出“抗金兵”、“生死恨”等。此后拒绝日
本人邀请，干脆蓄须明志，不再登台。其
实，还有齐白石拒绝日本人冬天送火炭，
也安然无恙。京剧因日寇入侵而困顿，但
并未遭殃。日本鬼子凶残，对中国文化却
强盗发善心，尚有仰慕尊敬，谦卑恭敬。
毛泽东得意忘形，公然当面感谢日
本侵华，是日本帮毛共夺了国民党的权。
毛之凶残超出日寇，京剧也在毛时代遭灭
顶之灾。所谓文化革命，就是革，而且是
大革，文化的命。其导火线是京剧《海瑞
罢官》，而这戏毛点头称赞过。1959 年 4
月 , 毛在上海开工作会议，号召全党要讲
真话，并特意提出要学习明朝宰相海瑞刚
直不阿。毛的秘书胡乔木转告吴晗，鼓励
写海瑞。吴就写出《海瑞骂皇帝》等文。
下半年, 吴将海瑞故事改编成《海瑞罢官》。
北京京剧团于 1961 年初公演。有关海瑞
的文章和京剧，一面世就受欢迎，毛看了
后也说好。这里可见毛的人品恶劣，十足
反复小人。不能直言要夺刘少奇的权？就
打出文化革命旗号，旗手江青，先拿一出
戏开刀，也不顾这戏就是他自己引起、赞
成的。今天看陈凯歌的《霸王别姬》，日
军统治下还在演京剧，文化大革命时却只
有样板戏，其他演员个个被批斗。
前文所谈京剧音乐、唱词、舞蹈等，
均属形式，这些载体所承载的是我们民族
的精神，寓教于乐：思想方法、生活方式、
1
3
2吕
25
流年碎影
在航班上 一段看到热点新闻——两位中国乘
客在瑞士航班上打架导致已经起飞
了七个小时的航班返航。当时非常不解，
究竟什么原因，究竟怎样的利害冲突竟然
使得这两位男士（其中一位还是五十七岁
的中年人）置全体乘客包括他们自己的安
危于不顾，在众目睽睽之下挥拳相向呢？
不由得想起我自己乘坐飞机的一些回
忆，这其中绝大部分是非常愉快的。当年
乘坐只有四架飞机的深航航班回家乡，每
位乘客都得到了一个包装精美印有深航标
志的巧克力小猪；第一次来加拿大，加航
的餐点中有美味的烟三文鱼和让中国旅客
感到格外舒服的泡面；独自一人回国的时
候，边上坐着的一对美国老夫妻看我喜欢
一种酥脆的面包条，一定要把他们的让给
我吃，一路上亲切得如同长辈对待孩子……
即使某些不那么令人愉快的经历也无法归
罪到某个人头上，只能说是巧合或者不可
抗力，例如明明选择了靠窗的座位，偏偏
那个位置根本没有窗户，或者同机旅客带
着爱哭闹的小婴儿，邻座体味浓郁之类。
从前，即使经济舱也不限量地免费供应啤
酒和葡萄酒，却没见过什么人耍酒疯。有
一次在北航的航班上，有位乘客连喝了五
罐啤酒，被同机乘客认为失态和不得体。
没想到社会发展得日新月异，转眼间已经
到了两个大男人仅仅因为前后座椅产生矛
盾直至动武，现役军官殴打空姐的时代，
真是“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说到座位，真是没法理解某些人对此
的看重和执着。前一阵网上热传两位女士
为了抢座位在地铁上互殴的视频，据说拳
脚相加战况激烈，简直匪夷所思。我自己
也有一次亲身经历，2010 年我带小孩回国
参观世博会，在地铁上有位女青年边上有
个空位，大人坐着有点挤，一个六、七岁
的孩子坐着还有富余，谁知我家小孩坐下
去，那个女青年立刻当着我的面挤了孩子
一下，我赶紧示意小孩往边上让让，并问
那女青年 ：“孩子妨碍你了吗？”她立刻给
了我一个大白眼：“不是让他坐了吗？！”“谢
谢你！”我很正式地说，谁知此人又拎起
公文包重重地砸在（大部分是我家小孩的）
腿上，同时用大腿撞了我家小孩一下！我立
刻让孩子站了起来，为了一个座位实在没
必要如此不堪。
再说回坐飞机，有一次回国，我特意
和航空公司预订了两个紧邻的靠窗座，外
侧就是过道，这样我们母子方便，也不会
因为孩子好动打扰别人。谁知登机一看，
本应是相连的座位 A 和 C，却变成了靠窗
的 A 和过道另一侧的 D。我坐在孩子旁边
等着 C 座上的旅客，希望能够调换一下座
位。人来了，是个年轻小伙子，远远地就
满脸不悦，不等他开口我赶快问他可否换
一下座位，他几乎是怒气冲冲地问 ：“坐哪
儿？！”我向边上一指，他一屁股坐下再也
不搭理我们了。事情办妥之后我有点惊魂
未定，回想他刚才的语气表情，不满、愤
怒、提防、敌意，充满种种不友善的成分，
不难想象，如果我的座位不是紧邻过道（而
且边上两个座位一路都没有乘客），而是不
那么好的座位，他恐怕不可能同意对换。
当然了，人家同意调换座位，我已经感激
不尽，如果还要求对方笑容可掬温言软语
一派绅士风度可能确实有点过分吧。
对于这前后几起座位引发的暴力事
件，网上热议很多，指责丢人现眼者有之，
痛惜国民素质亟待提高者有之，看热闹不
怕事大起哄架秧子者有之。我也想起了不
久以前看到的一条微博，有位智者谈及中
国人的劣根性，其中一条是占便宜心理，
其实我看不仅是占便宜，还可以扩展为不
肯吃亏，或者说不能比别人少占便宜，甚
至是一定要比别人多占便宜，所以才会对
一个座位斤斤计较，以至于完全忘了荣辱
体面和作为一个成年人应有的最基本的礼
貌和教养。
希望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以后，不
再看到人们为一个座位歇斯底里斯文
扫地。
文 / 慧卿 ( 蒙特利尔 )
伦理道德、喜怒哀乐及其表达。不少人
还是文盲，靠了看戏树立一些忠孝节义、
知恩图报等社会规范。儒教未必完善（凡
俗尘世哪来完美？），但公开声称无法
无天，彻底砸烂，搅得民不聊生才好？
其实，毛否定一切，是要人只信毛版共
产主义，当然就要信毛共，又当然要信
毛。譬如你爸爸骂了毛，你也要作斗争。
若讲孝顺，或按孔子的“父为子隐，子
为父隐”什么的，还了得！
文以载道，戏文亦然。京剧所蕴
藏与承载的内涵，体现传统价值观。今
天京剧的式微、萎缩，观众减少，有人
觉得原因在于表演程式陈旧，节奏缓慢
等。愚以为形式是问题，内容也要紧。
有出戏开场两句道白 ：家贫出孝子，乱
世见忠臣。谁要听？东北出个女儿竟然
购破车、戴假发、用电话变音、冒充邮
局投递快件……一句话，设局，撞死了
亲娘！南方人文雅些？上海一留日儿子
在浦东机场向老娘索钱未遂，拔刀相向，
连砍九刀。若非一老外施救，亲娘定然
一命呜呼。这可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
之下！孝子已成熊猫，濒临灭绝。忠臣
比熊猫更珍稀，40 年代国民党败局已
定，贪官丛生。如今大国崛起，更是盛
世，有几个官清廉，忠于信仰？我相信
温家一家人未贪，但洗不干净啦！所
以，传统京剧表现的内容无法引起观众
共鸣。更何况，教育也曾遭殃，毛说“书
越读越蠢”、“知识越多越反动”，甚至
学生可以为毛夺权而停课闹革命。当年
越南战争如此残酷，学生仍在防空洞上
课。一旦失去利用价值，毛又过河拆桥：
“告诉小将们，轮到他们犯错误的时候
啦……”学生统统赶去上山下乡。林彪
如此称毛为天才 ：“中国几千年，世界
几百年出一个。”但造物主何以造出这
么个东西？难道老天也会丧尽天良？
有人倒为京剧找了出路 ：京剧比基
尼，或比基尼京剧。2012 年 4 月，第
37 届国际比基尼大赛在北京举行新闻
发布会，中外佳丽一色蓝底绣花比基尼，
旦角发式，秀京剧身段、台步，中西结
合。所谓“引入京剧元素，传递东方美
感”。听到反对声浪，主事者郑重声明 ：
绝无糟蹋国粹的意图（图 3）。
以上胡诌纵论，至于京剧的国际影
响，容日后再叙。
前
26
流年碎影
为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来加拿大以
前哪过圣诞节呢？在与香港一水之
隔的深圳生活了 10 年之久，看到香港圣诞
的灯光，我也觉得那是他们那些不知祖宗为
何人的人干的酸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等到迷迷糊糊地作为新移民登陆加
拿大，最初几年，圣诞带给我的更多是痛
楚。在这“举国同庆”的日子里，我找谁
去团圆？谁又是我的亲人？在这冰天雪地
的国度我到哪里去寻找属于我的温暖呢？
于是，在随后的几年里，几乎一到圣诞我
就选择离开，逃也似地离开这座孤岛、这
个冰雪世界。每到圣诞将至的时候，我仿
佛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孩，在风
雪中搓着双手望着别人家的圣诞灯光和桌
上的圣诞大餐，别人家其乐融融，而我却
孤苦伶仃。所以我通常一逃就是十几天，
等新年过了再回来。
直到有一年有一天，有一件事改变了
我对圣诞的看法，让我从此以后觉得圣诞
之于我是那么的重要和有意义。那是在圣
诞前夕，圣诞树大打折，我买了一棵，并
装饰上了各式各样五彩的小灯。点亮之后，
满室生辉，如同在童话世界里。当时还在
上幼儿园小班的小儿子见到自己家里点亮
了圣诞树，那个高兴啊，小脚丫不停地蹦，
满屋跑着笑着，真的是可以用欢呼雀跃来
形容。就在写这篇文章时，当时的一幕幕
还生动地浮现在我的眼前。看到孩子不加
选择地融入了当地社会，吸收了当地的文
化，我开始扪心自问，难道我要永远地逃
避么？难道我要永远地在这个国家作客
么？我的孩子生于此，也将长与此，父母
偶然的选择决定了孩子的命运，难道我不
能尝试着给孩子一个正常加拿大儿童所应
有的节日么？难道我不应该早早地融入当
地社会么？可以说这棵圣诞树点亮了我未
来的道路，我真正地开始了有意识的、主
动的尝试融入当地社会的生活。圣诞前后
幼儿园通常连续放假，可是有工作的人却
不能连续休假，于是一个单身妈妈贴出了
一个告示，询问谁能义务帮她看孩子。要
在以前，我是不会揭榜的，理由是我的语
言不好，文化又不同。可是这次我想 ：语
言不好不会影响我照顾孩子，作为同一个
班的孩子家长我也可以献爱心。我做了这
件好事，我儿子好为妈妈自豪，头抬得高
高的。那个小姑娘在我家上了一个星期的
幼儿园，吃了一周的中国饭，等幼儿园开
园了，她还要来我们家上幼儿园。后来孩
子妈妈给我买了一盒巧克力表示感谢，那
是我吃的最意味深长的一盒巧克力，它代
表我开始走进了加拿大人的日常生活，而
他们也通过我切实地体会了中国文化。再
后来，我还断断续续地在社区一家老人院
作过义工，义务服侍他们吃午饭，并协助
他们下午的娱乐活动，下午 3 点钟送他们
上车回家。在那里过的圣诞节也是我有生
难忘的。一年圣诞时老人院请来了跳肚皮
舞的舞娘为他们表演。因为有人行动不便
需要坐轮椅，舞娘就到他们座位前表演。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近的一次看肚皮舞
表演。平常头都抬不起来的老人，这次也
勉强抬起头送给舞娘一个用力的微笑。在
老人院工作的这九个月，我见识了中外老
人生活之不同，并认真地观察和思考了人
如何有尊严地老去这个话题。
我常想，如果要弘扬中华文化，消除
种族隔阂，有什么比我们带着爱心走进当
地人的生活更有效呢？我们每一个人都可
以是民间大使，我们都能胜任传播中华文
明的使命，而这个社会会以它的方式回馈
给你。我的儿子离开幼儿园之后的几年间，
我有一次顺便去拜访那个幼儿园，我惊喜
地发现数年前我寄出的圣诞卡还订在教室
的黑板上，瞬间我的心中充满了感动，眼
里充满了泪水。
来加拿大内心最有触动的一个圣诞是
跟一个犹太后裔的家庭过的。因为孩子的
关系，两家经常有走动，我们两个妈妈还
经常探讨一些私密的话题。不过圣诞这么
家庭化的节日能够收到他们的邀请也是一
件意味深长的事情。圣诞夜我们盛装如约
前往，寒暄、吃饭、交换礼物、聊天，到
最后，女主人的一席话让我更进一步的走
进了他们的喜怒哀乐。她说，Helen，我
们是犹太人，你知道么？我说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差别吗？她说，我怕告诉你我是
犹太人，你就不会跟我们来往了。我们这
条街上有的家庭一知道我们是犹太人就不
让孩子在一起玩了。我们祖先是犹太人，
可是我们过的是加拿大人的生活……她的
话说得我心痛，我说我很喜欢你们，我觉
得你们很善良、也很慷慨，我不会因为你
们是犹太人就改变对你们的态度。那时，
我对加拿大人的看法第一次超越了种族和
肤色，我们都是加拿大人，而世界也不过
是一个小小的地球村。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当地社会越来
越熟悉，孤独感也慢慢消失，现在我再也不
惧怕圣诞了，就是我一个人过，我都不会觉
得孤独，因为这里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的孩
子、我的朋友、我的同事。虽然我知道我的
外貌让我永远，至少在未来几十年，是一
个 visual minority（显著少数族裔），可是
我并不在乎，因为 being Canadian（做加
拿大人）就是意味着 being yourself（做你
自己）。有一次中午吃饭的时候，同事聊起
墓碑的话题，每个人都要说说自己的墓志铭。
轮到我的时候，我说“Finalement, je suis
parmi des Canadiens et Canadiennes.”
（我终于和加拿大人打成一片了），引得他们
哄堂大笑。
我怎么过起了圣诞节？ 文 / 嘉橙 ( 蒙特利尔 )
作
27
流年碎影
ellington 街，是一条古老而
繁华的商业街，它西起 Lasalle
西 面 的 Woodland， 向 东 一 直 延 伸 到
McGill。这条街店铺林立，行人川流不
息。因为它是一条老街，所以给人带来
神秘的感觉和种种暇想，犹其是矗立
在 Wellington 和 De L'Église 街角处的
Notre Dame des Sept Douleurs 大 教
堂，更叫人觉得庄严肃穆。
我喜欢这条大街，它经历了数百年
沧桑，沉淀着多民族文化。这条街的周
围，住着密集的居民，以法裔为主，几乎
世界上各个种族的人都有。尤其让我高兴的
是，这里的中国人特别多，很多商店的老板
都是中国人。我发现我们的同胞真是很了不
起，哪里生活方便，哪里适合居住，哪里便
于经商，他们就集聚在哪里。由于中国人
多，这里成了名符其实的小唐人街。我感觉
Wellington 大 街像个独立王国，它不但有政
府服务机构、各大银行分理处、连锁大超市，
还有无数的咖啡店、餐馆、疏菜水果店、服
装店……总之，应有尽有。走在这条大街
上，那种生活在人群中的感觉，真好。
但这里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那就
是行乞的人挺多，可能是由于贫困人口多
的原故吧。行乞，也是一种生存方式，我
无权妄加评论。令我不解的是，他们大多
年富力强正当年，为什么不工作呢？乞者
中有一位中年女人，看起来精力特别充沛，
整天在街上走，见人伸手就要钱，甚至在
交通路口上，尽管亮了红灯，也从不懈怠，
有点让人啼笑皆非。刚出国时，见到乞者，
我真的很动容，我女儿也挺慷慨的，有一
回给了一位老人五块钱。后来我的思想转
变，是因为一次坐地铁。当时车厢里人不
多，乘客有的读书看报，有的低声闲聊，
很惬意。突然，我旁边一位先生站起身来，
把本来带得好端端的礼帽翻转过来，他依
序走到每个乘客跟前。我没有给他钱，说
实话，当时我都懵了，我不但当时发懵，
就是现在我还懵着。看那位先生的样子根
本不是穷人，很体面，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记得，当时没人给他
钱，那顶礼帽又端端正正地戴回到那位先
生的头上。关于行乞者，后来我也想开了，
圣诞琴声 文 、图 / 婉冰（蒙特利尔）
W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权当是一道风
景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应该给
予尊重。打那以后，在路上再看到行乞
的人，我的心情也有些坦然了。
在上下班的路上，我常常从大教堂
走到田园超市，再从田园超市走回大教
堂。大教堂，是我上下班必经之路。清
晨，白天，傍晚，午夜，这四个时间段，
古老的 Wellington 大街给我的感受不尽
相同，我觉得夜晚的感觉最好。午夜，
街上只有少许的车辆和行人，非常安静，
我可以尽情地放松自己，胡思乱想，东
张西望。我特别喜欢在午夜仰望大教堂
的两个尖顶，那种直插苍穹的气势，常
常使我如醉如痴，我会放飞思绪，享受
那种神秘、宁静与高远。每逢下大雪的
时候，漫天雪花飞舞，天地浑然一色，
银装素裹中的大教堂更显得深不可测，
置身于那银白色的世界中，觉得自己的
身心都得到了净化。
要说 Wellington 街最美的夜晚，应
该属圣诞节了。那时彩灯辉映，白雪皑皑，
整个大街都披上了绚丽的晚装，我常常
在大街上逗留很久，享受那种氛围。有
一年过圣诞节，和孩子们在店里吃完了
晚饭，我让他们先回家，然后自己踏着雪
慢慢地在路上走。快到教堂的时候，我听
到了一阵优美的琴声，原来是一个小伙子
在教堂门口演奏小提琴，我心里油然产生
一种敬意。他很年轻，大约有二十几岁，
为什么在这亲人团聚的最温馨的时刻不回
家，难道这里没有亲人吗？我满腹疑问。
我是一位母亲，当时觉得心里非常酸楚，
我把包里的零钱全给了他，又加上一张
二十块钱的纸币，足够他在饭店里吃顿年
夜饭了。“圣诞快乐！”我含着泪说。小
伙子放下手里的小提琴，给了我一个热烈
的拥抱，我吻了他，像吻自己的孩子，这时，
我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他彬彬有礼地说：
“谢谢您，夫人！圣诞快乐！”我和他告别，
慢慢地向前走，这时背后又响起了那优美
的琴声。这是我在圣诞节听到的最动人的
旋律，在那个神奇的夜晚，这优美的琴声
伴我入眠。
古老的 Wellington 街，巍峨的大教
堂，那位在寒风中的小提琴手，这幅异国
他乡别样的风情画，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
之中。每逢圣诞节，我从大教堂走过时，
耳边就会响起那美妙的圣诞琴声，那么感
人，那么悦耳，那么悠扬。
28
流年碎影
捕鼠记 文 / 霜沐 ( 蒙特利尔 )
先要说明一下，本文中的“鼠”，并
非诗经里“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的大老鼠，而是蒙特利尔草地林间、房前
屋后随处可见的小松鼠。那么，读者朋友
大概会问了，松鼠活泼可爱，于人又无妨无
害，捕之作甚？唉，且听我慢慢道来。
前不久，我和老公如愿以偿地在岛内
买下了一栋二手独立房。待办完交接手续，
一拿到钥匙，全家人就兴匆匆地直奔新家，
准备洒扫一番，喜迎乔迁。
可是一进门，我就感到有些不对劲，屋
里怎么像遭了劫似的：客厅大窗上的百叶窗
帘垮塌了，一半散落在地上成了一堆碎木片，
另一半颤巍巍地悬在空中，随时会掉下来的样
子。两扇纱窗上各有一个碗口大的破洞，像两
只眼睛怪异地瞪着我。除此之外，屋里空空荡
荡，前房主把所有的家具都搬走了。记得上次
来看房时纱窗和窗帘还是好好的，怎么几天功
夫就……我一边纳闷，一边随手拉开一扇橱柜
的柜门。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的一声，一个
肥大的灰影从柜子里窜了出来，就在我吓得大
声尖叫的功夫，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好像是只松鼠，跑到地下室去了。”
还是老公眼尖。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就是“入室
作案”的“元凶”啊！惊魂甫定，我们追
到地下室去，一心要拿住“嫌犯”。尚未完
成的地下室显得阴森幽暗，凌乱地堆放着
各种杂物，环顾四下，那里有松鼠的踪影，
又焉知它会藏匿在哪个秘密的角落？
徒劳地折腾了几个小时之后，我们决
定寻求专业人员的帮助。因为不找到这位
不速之客，实在是个极大的安全隐患，如
果它咬断了电线……我都不敢往下想了。
很快联系到一位捕鼠专家，带着一个捕
鼠笼如约而来。这笼子跟普通的抓老鼠的笼
子非常相似，只是体积略微大些。专家把
笼子放在地下室中间的空地上，在里面放
了一块面包。他向我们解释说，这只松鼠
一定是在我家屋顶上嬉戏时不小心掉进了
烟囱里，而原房主搬走时又忘了把壁炉的
炉门关好，于是它就这样登堂入室地跑到
我们的新家里来了（就像圣诞老人送礼物
时一样。）
专家走了。我们也满心期待地打道回府。
第二天来到新家，迫不及待地直奔地下
室。谁知眼前的景象令我们大失所望：捕鼠
笼里空空如也，既没有面包，更不见松鼠！
再看看房里，新增了许多破坏的痕迹：又有
一个百叶窗帘垮塌下来，两扇纱窗新绽了破
洞，地下室入口处的地板被啃咬得伤痕累累，
周围散落着许多细碎的木屑……看着尚未入
住的房子惨遭毁损，我心痛万分，恨不能快
快将这个破坏分子捉拿归案！
捕鼠专家来了。他说这只松鼠一定是有
过被抓的经验，所以不再上当了，它不钻进
笼子里，而是从外面将爪子伸进去拿面包吃，
吃完了便溜之大吉。专家让我们找来几块木
板，把笼子四面遮得严严实实，并用桌椅紧
紧地顶住，只在笼口的方向留下一个通道。
这样一来，如果小松鼠还想吃面包的话，它
别无选择，只能乖乖地从笼口进去。
这次该万无一失了吧，我们再次回家
恭候好消息。
可是，第三天早晨，迎接我们的仍是
懊恼和沮丧。捕鼠笼里依然空空如也，那
些遮挡用的木板不知怎的都给松鼠拨拉到
一边去了。我不能不心生叹服 ：这真是一
个聪明的小家伙！
而房内的损坏还在继续增加，现在每
个房间里所有的纱窗都出现了破洞，无一
幸免。
捕鼠专家沉默了片刻，说，只剩下一
个办法了，用会致命的捕鼠笼。
我心中隐隐感到几分不忍，可是除此
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一次，没有意外。早晨当我们来到
地下室时，看到了它，一只奄奄一息的可
怜的小松鼠。昨天夜里，当它像前两天一样，
从笼子外面将前爪伸进去试图拿面包吃的
时候，这只阴险的铁笼猛地收束起来，将
它的前爪紧紧地卡住，令它再也不能动弹。
专家从捕鼠夹上取下松鼠，小心翼翼地放在
他带来的一个箱子里，不知它的命运将会如
何。在那个时刻，我心中竟充满了惆怅，为
这个“私闯民宅”的小东西，为这只“聪明
反被聪明误”的小松鼠感到难过和痛惜。不
知怎的，突然间，我不再怨恨它给我们带来
的种种麻烦，满心祈愿这小生灵能够伤愈
康复，再次蹦蹦跳跳地跑进绿绿的草丛中。
这件事过后不久，有一天，女儿问我，
妈妈，早知道那个铁笼子如此厉害，为什
么开始时不直接使用它呢，那样的话我们
家的纱窗也不用全部都换新的了。
我对女儿说，因为小动物也是生命，
因为加拿大是个爱护动物，尊重生命的国
家，在这块土地上，人和动物和睦相处，
已经成为每个人的共识和自觉行动。不到
万不得已，我们就不会伤害它们，那些让
我们的生活变得美好的动物们！
首
咏冬原野观望白雪飞山水幽幽
北风冻僵红酥手
松绿隐约藏山头枯树开花忆春秋
长天正醉悠
几人同滑雪烟尘又飞扬寒暄入云流
山静水缓多少柔
织梦冬季的雪花在谁的世界里舞动
轻盈的薄纱似激活的灵感被释放
于晨光之中
意象若仙子的倩影逍遥如雾轻笼
的蓬莱景
谱写出一串串的音符荡漾苍穹
潜于碧海的波涛如鱼儿的迷宫依
依的朦胧
如一朵微笑的白云悠游于无疆
牵着七色的彩虹
织梦
诗二首文 / 飘尘永魂（蒙特利尔）
流年碎影
文、图 / 远航 ( 蒙特利尔 )
29
拍鸟这活，若不知道“窝子”在哪，和大
海捞针没什么两样，搞不好连根鸟毛也别
想见到。
我赶快向“组织”靠拢，那个设备最
牛的人是头，后来知道他是云南摄影网生
态版的版主，他和蔼可亲，大有领导的风范，
耐心地向我介绍了鸟情。此时此地，他们
是专门来拍小翠鸟的，因为小翠鸟长得漂
亮，其他那些让我兴奋不已的鸟他们早已
经不屑一顾了。“我们是小翠的情人，天天
这个时候都来追它。”旁边一个影友也积极
地帮我进入角色。
说话之间，小翠情人驾到，亭亭玉立
在湖中竖起的一根杆子上，得以一睹它的
芳容我激动万分。之所以被称为小翠，是
因为它背部的羽毛是翠蓝色，而腹部则金
黄一片。夕阳里，彩色的小翠浑身光辉灿烂，
怪不得迷倒这样一帮帅哥，天天扛着笨重
的行头跑来这里和它约会。
情人的出现像磁铁般吸引着每一只镜
头，只闻阵阵快门的咔咔声。小翠也不负
众望，来了个漂亮的俯冲插水，叼了一条
鱼上来，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嘴，一条活蹦
乱跳的鱼居然几下就被它生吞了下去。这
整个过程简直就是一次拍摄野生动物原生
态的完美机会，就我这初来乍到的也抓到
了几张 Ok 片，那几个高手的片子就不用
说了，我只有膛目结舌的份。
这只撑饱了鱼的小翠消失在草丛中，
据分析至少一个小时内它不会再动。小翠
的情人们开始寻找新的目标。在池塘的另
一段，有人有了新的发现。感谢手机时代，
一个电话通知头儿，他便率领着我们扛起
家伙朝那儿奔去。
只有一个人没跟着大伙跑，还朝着我
们的背影不无调侃地嘲笑 ：“要被它整疯掉
了！”我本来就是跑在最后的跟屁虫，听
他这一说就笑弯了腰，哪里还跑得动。可
不是吗，鸟情瞬间万变，那伙“被整疯掉了”
的人又奔了回来，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没被整疯掉的那个人其实才是真正的
高手，他悄悄告诉我，用不着跟着跑，你
要懂鸟，他们一窝蜂地跑只会把鸟惊飞，
你就等在鸟的航线上抓拍他们轰起来的
鸟……他，与云南省鸟协合作，拍遍云南
若干鸟飞鸟起的地方，长年埋伏于深山密
林里，为了不干扰鸟的自然生活状态，那
些隐秘之地只有他自己知道，偶尔带了别
人去是要把双眼蒙住才能跟进去的。他用
自制的 1270 毫米的超超长镜头，拍下了无
数精彩绝伦的鸟片，积累了丰富宝贵的资料，
他 ipad 里存的那些作品简直令我佩服得无
以复加。他的座右铭是 ：想要拍好鸟就必
须爱鸟，懂鸟，与鸟结缘。我自愧不如。
这是一道奇妙的风景 ：夕阳下，残荷
池边静静的一角，小翠的情人们来回地跑
着拍着，手里举着笨重而又昂贵的相机，
眼里闪着兴奋无比又爱恋无限的光，那是
看情人时特有的目光。
这是一个另类的角落 ：一群远离声色
犬马的痴人，天天下了班来这里守候，只
为与小翠情人一见，几十米开外的尘世喧
嚣恍如隔世。
这是一个特殊的时刻 ：从此，我将不
会再是故乡街上行色匆匆的过客，我找到
了一条回归家园的路……
别二十年又重返翠湖，是因为一个
影友告诉我，去那里拍残荷。
春城冬天的夕阳暖洋洋的，把湖中的
残荷染成了金色，我虽然惋惜错过了夏天
那满池荷花盛开时的粉红与翠绿，但冬阳
里的残荷，倒映在黄昏的水面上，更令人
遐想无边。
我围着那一池残荷转来转去。也许是
手中那只 400 毫米的长焦镜引起一个人的
注意，他坐在柳树下池塘的围栏上，对我说：
“那边有野鸟，去照。”
我简直不敢相信，市区这片人声鼎沸
的热闹场所，唱歌跳舞的把扩音器开到最
响 ；沿湖叫卖的唯恐嗓门不盖人 ；公园路
上的游人比蒙特利尔圣凯瑟琳大街还密集；
而且，人们大声地说话，特别是对着手机，
那简直是喊……就这样的环境，连人都不
适合久留，居然还有野鸟胆敢驻脚？！
我这才知道，那人坐在那里并不是看
残荷，是看鸟。顺着他的指引，我看到两
只红嘴小黑鸟，两只灰色的小鹭。这真是
喜出望外的收获，从没有想过这座城市里
还会有野鸟，带回来的机身都只为拍摄风
光，还好，带了这支长镜头。
沿着弯曲的池塘走进去，游人渐渐少
了，夕阳也渐渐低隐于树梢后，只留下池
塘最终的一角依然洒满金色的余辉。池边
出现了一伙摄影人，仔细看过去，他们个
个装备精良，最强的机身，超长的镜头，
稳定的三脚架，一看就知道是行家里手。
这是摄影的黄金时刻，他们是踩着点来的，
而且，肯定是为拍野鸟而来。这下好了，
我找到“组织”了，接下来肯定会有好戏。
阔
追赶小翠情人
读书行路
文、图 / 枫子（蒙特利尔）
到左岸咖啡馆朝圣
30
天，在雨中游完了塞纳河，带着一
身悲凉上了岸。岸边是一排排绿色
的书亭。我在一家书亭买了 Edith Piaf 和
Yves Montand 的歌碟，然后问卖书人 ：
花神咖啡馆（Café de Flore）怎么走？他
说一直往街里面去，走 5 分钟就到了。
穿过长街窄巷，直奔圣日耳曼大街。
濛濛的细雨，灰霾的天空，正是灵魂出窍思
绪远飞的好天景。感谢奥斯曼先生（Baron
Georges-Eugène Haussmann）的专制，
使我们得以走在与 150 年前无异的街道上。
石子小路，米色楼房，灯柱石栏本无奇异，
只因了曾经穿行其间的人的活动，而变得有
历史有故事；塞纳河静静窄窄本不秀美壮丽，
却因了其河水中流逝的先人的欢笑愁肠而
不朽动人。
耳畔是 Piaf 荡气回肠的旋律，我也
似《午夜巴黎》里的剧作家一般成功穿越
回到那心驰神往的黄金时代。此刻，此时，
在“花神”，时光倒流七十年，我的形骸
里附着了波伏娃的灵魂 ：
避开露台遮雨棚底下的拥挤，拾级而
上，来到寂静空荡的二楼，在我和萨特每
天写作的那张台前坐下。自从巴黎被侵占，
一切都变了样，圆拱咖啡馆是不能去了，
都是“灰鼠”（穿灰色制服的德军）；寒冬里“在
花神咖啡馆里起码不会感到寒冷，我们把这
里当自己的家一样 ；此外，它可以使我们与
外室隔绝……”（——波伏娃日记）就这样
每天饥寒辘辘惶惑紧张不说，如今连他也被
关在了阿尔萨斯的战俘营里。形单影只的我
每天还是习惯性地来到这里，把从前的写
作改成了写信 ：“德军的粮食管制更严格了，
巴黎人在忍饥挨饿。我每天都是在外面弄点
吃的，然后回到这里直至打烊，寒风刺骨的
街道总带给我一种莫名的兴奋 ；而咖啡馆内
的温暖则给我一种舒适的感觉……”（——
波伏娃日记）
偶像已逝。在这个雨天的午后，我坐
在专属她的那张桌子前，与她在灵魂上交
集会晤。小心地摩挲着那发亮的实木桌面，
脑海耳际间神往的尽是前一世纪的光辉影
像 ：在这里萨特思考着因喝咖啡而存在，
还是因存在而喝咖啡的哲学问题 ；波伏娃
在艰涩地描写着她和他和她的错爱情仇 ；
因“花神”而结缘的加缪也会偶尔加入进来，
铿锵三人行，唇枪舌战，任思想火花的碰
撞如翻江倒海山崩地裂……
其实，一杯苦艾酒或黑咖啡本无任何
别致之处，“花神”的魅力于我，和那些坐
落在巴黎左岸的咖啡馆一样，是热血沸腾
的艺术狂飙，是豪情万丈的哲学思辨，是
社会变革的思潮酝酿，是天翻地覆的壮丽
画卷。
多么辉煌灿烂的历史见证！
所以说，来到巴黎，怎能不去左岸咖
啡馆坐坐呢？！
左岸不是具体的某个地理界线，左岸
咖啡也不是某一间咖啡馆的名称。塞纳河
的左岸，围绕着圣米歇尔和圣日耳曼那两
条大街交汇处，圣日耳曼区，拉丁区，和
卢森堡区那些地方，学子教授，文化精英
常流连在不同的咖啡馆里 ；在香烟的缭绕
和咖啡的氤氲中，激荡着缜密的思辨，智
慧的交集，思想的碰撞。
左岸，咖啡馆，知识分子。这三个词
共同塑造了巴黎特有的人文气质。到底是
先有了知识分子的滔滔雄辩，还是先有了
咖啡馆文化的蓬勃兴旺？
其实，世界上最早的街头咖啡馆并非
诞生在巴黎，而是在 1645 年的威尼斯。
它的出现使得原来上层社会封闭的沙龙生
活走上了街头。在许多城市，它曾是最早
的市民可以自由聚会的公共社交场所。而
真正令咖啡馆文化成型并蓬勃发展起来的
却非巴黎莫属。早于大革命时期，在大思
想家伏尔泰等人的推动作用下，启蒙运动
给老百姓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解放。用
哲理和思辨而非暴力说服他人成为时尚。精
神的自由和对人性的看重，使得大家有了交
流的需要。识文断字、胸有笔墨的人们在
咖啡馆里呼朋唤友，指点江山。在法语里，
知 识 分 子 叫 Intellectuel Engagé， 是 由
“Intellectuel 知识分子”和“Engagé 介入”
这两个词组成。在雄辩术和修辞受到重视
的法国，知识分子似成长在肥沃土壤里的
参天大树，高言清议，风云际会，积极参
与介入社会公共事件，推动政治历史变革，
“以保卫日常生活中的自由”（——萨特）。
作为最理想的公共聚会场所，咖啡馆代替
了原先“广场”的角色，成了法式民主发
展的实践地。
去咖啡馆并不是为了喝咖啡，而是左
岸知识分子的一种存在方式。
Les Cafés de la Rive Gauche
那
读书行路
31
在左岸，与“花神”一样留下了一连
串名人巨匠辉煌名字的咖啡馆比比皆是 ：
在蒙帕纳斯的“丁香园” （La Closerie
des Lilas），我们仿佛看到海明威正在思
考“怎样写才能使小说具有深度”， “在令
人舒畅的咖啡浓香里”，只花了六个星期
他便写就了成名作《太阳照常升起》（The
Sun Also Rises）。 在 圆 拱 咖 啡 厅（Le
Dôme）的墙上，张贴着马蒂斯、毕加索、
达利等现代派绘画巨匠的相片，那些震天
撼地惊世骇俗的野兽主义、立体主义与超
现实主义的思想流派在这里酝酿成长。
在拉丁区，坐落着巴黎第一间咖啡馆“普
鲁寇”（Café Procope，始于 1686 年）。在
“哲人世纪”，狄德罗、卢梭和伏尔泰等文人
哲学家在这里聚会用餐 ；在 19 世纪这里又
是雨果、巴尔扎克、左拉、缪塞、塞尚等人
常来的地方。同区的另一间咖啡餐馆“拉贝
罗斯”（La Pérouse）正是普鲁斯特开创意
识流小说体裁的所在，在此他完成了《追忆
逝水年华》的第一卷《在斯万家那边》。
然而说到左岸咖啡馆中最负盛名最多
人朝圣的，当属圣日耳曼区的“花神”和“双
叟”了！
去双叟咖啡馆（Les Deux Magots）
的那天，没有凄风和冷雨，心中的阴霾也
涤荡殆尽 ：刚在旅途中结识了两位住在巴
黎艺术城的画家，我们三个结伴而行，精
神气爽轻松自得。
她就在“花神”的隔壁，巴黎现存
最古老的圣日耳曼教堂的对面，倚立在
繁华的街角，密密麻麻几十张桌椅摆开
去，行人经过时偶尔还会摩肩擦肘。环
境绝对称不上温馨浪漫，却因着曾经是
超现实主义艺术家的大本营和存在主
义作家的聚会地点而闻名。她也是王尔
德生命最后时光的陪伴、毕加索与他的
缪斯女神多拉·玛尔邂逅的见证……
我们够幸运，被派到了一张门口正中
间第一排的首席座位。左边紧挨着一对白
人夫妇，右边是一双摩洛哥情侣。罗画家
被这摩洛哥小麦色“有内容”的脸庞所吸引，
奋笔写生 ；小周拿着笔记本整理我们东欧
之行的相片 ；我则忙着用相机镜头记录下
过路人的千姿百态，和小周用中文毫无顾
忌地对他们评头论足。
这里是看人与被看的最佳所在。
“你看这巴黎女人，着实不够惊艳，再
加上一色的黑黢黢服饰，不失不过的保守
风格，中年女性由于生活的历练加上文雅
的装扮，还算颇有几分气质，而年轻的女
孩们就很不起眼了。不像在北美 ：那里是
移民社会，马赛克文化下产生了太多的混
血美艳女郎，加上她们又敢于尝试各种色
彩和式样，把年轻俏丽的身体尽展无遗。”
“这些时尚之都的‘时尚教主’们，为
什么看起来都千人一面，毫无个性所言呢？
所谓引领时尚应该是独特和创新吧，每年
春秋两季巴黎时装周所带给我们的视觉盛
宴，与眼前这巴黎女人黑灰米色没完没了
的潮流轮回相比，实在是不能自圆其说，
花神咖啡馆（Café de Flore）
作者于普鲁寇咖啡馆（Café Procope）
无法服众。”
当一脸邪魅与调皮之气的摩洛哥人给
罗画家递上第四根烟的时候，我旁边的男
人过来搭讪。客套寒暄一轮之后，是剑拔
弩张的对话 ：
我 ：“……此行在法国，一直拿她与北
美进行着对比。我发现两者之间的差异非
常之大。比如说这时尚。在北美那个色彩
斑斓的大拼盘里，多元文化的概念，对个
性化的推崇已经深深植入人们的骨髓。他
们不要权威，不会盲从，穿衣打扮尽显个性，
特立独行，自信而骄傲 ；
反观巴黎人则仿佛唯恐与别人不同，
他们紧追潮流，生怕落伍，满大街一年四
季总是那样暗沉沉的混合色，胆小畏葸，
毫无主见！”
他 ：（毫不掩饰作为欧洲白人的高傲）
“北美的个人主义源于他们没有历史和过
去，因而没有也无从寻找身份的认同感。
那里的人除少数精英，大部分是没教养的
人，说话办事欠深思熟虑，鲁莽草率 ；而
欧洲人有自己光荣的历史，我们的生活中
从来少不了政治、历史和艺术。我们很自
豪自己的身份，所以愿意维护能够表现这
种身份的符号，比如时尚趋势，比如生活
方式。凡是和主流认同的方式不同的人都
不是和我们同样身份的人！……”
罗画家递过来我和他聊天的速写。这
位白人大方地为我们叫了啤酒。临走他递
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 ： CEO ：Bank of
Luxembourg。
难怪这么嚣张！
双叟咖啡馆（Les Deux Magots）
罗画家的素描，于双叟咖啡馆
在双叟与卢森堡银行 CEO 激辩。
一本书，一杯 Espresso，就是一个美好午后的回忆。
32
行者无疆
清贫快乐的古巴人
今世界上，对古巴存在着两种截然
不同的评说，有人把古巴描述成人
人平等、社会公正的理想天堂 ；另一些人
则把古巴说成是共产专制下，食不果腹、
衣不蔽体的人间地狱。2011 年 3 月，我
亲赴古巴访问之后，发现这些报道都是片
面的，都只强调了事物的一个方面，真实
的古巴人是既贫困又快活的。
工资低下 物质匮乏
古巴的清贫是明摆着的。几十年来，
一直实行绝对平均主义，一般人的月工资
都在 300—400 比索之间，在目前美元贬
值的情况下，只相当于 30—40 美元，只
够在西方国家的餐馆里吃上一顿饱饭。
不仅工资低，物质也匮乏。我们走进
哈瓦那市中心的一家大百货商店，里面空
空如也。出来时，看到有人在门口排队，
走近一看，原来商场到了一批鞋，排队人
的手里都握有一个小本本，售货员在上面
划上几笔，再翻开自己的大账本登记后，
才收款发货。看到我们好奇，古巴导游就
摸出他的供应本给我们看，他说，古巴人
民的基本生活必需品，像粮食、副食、鸡蛋、
牛奶、衣服、文具等等，都是凭证供应限
量配给的。他同时坦率地承认：“吃得不好，
穿着一般，但基本能够吃饱穿暖。”我感同
身受，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天涯若比邻、
同志加兄弟”的我们，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古巴人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昨天，不知道我
们的今天会不会是古巴人的明天。
一国两制 内外有别古巴实行一国两制的货币政策，本
国居民流通的是绿颜色的票子，称匹索
（UUC）。外国人使用的是红色票子，称库
克（CUC）。两种货币不等值，一元外国
人使用的 CUC，价值相当于十元本地人
使用的 UUC，但实际使用时，还远不止
这个差距，比如，用美元或任何外币兑换
CUC 时还需要附加 20% 的税 ；在参观总
督府博物馆或者其它景点时，外国人的门
票是 5 CUC，而当地人只收 1 UUC，内外
有别，差距60倍。千方百计赚取外国人的钱，
似乎是贫困国家的惯用策略，这也是可以
理解的，否则当地人民怎么生活啊？
当然，外国人是不准持有和使用
UUC 的。我们观赏一场古巴的“热带歌舞”
表演，一张门票就是120 CUC（相当于144
美元），相当于1200 UCC，是普通古巴人3—
4 个月的全部收入。同样，本国人也无法进
入我们居住的五星级饭店，那是特区，由欧
洲人投资专门为外国游客开设。奢侈与贫困，
精致与残破，同时存在于一个国家、一座城市、
一个社会里，发人深省，引人深思。
敞开大门 热情迎客古巴每年接待数百万人次的外国游
客，收入达数十亿美元，成为古巴国民经
济的第一支柱产业。游客绝大部分来自欧
美，为了避免美国政府对冲破禁令擅自赴
古巴旅游的美国人的处罚，古巴政府及时
出台了相应的对策，那就是不在护照上盖
章，入境时只让你填写一张簿纸，夹进你
的护照里，出境时把这张纸还给海关，护
照上不留下任何痕迹。这个措施很聪明也
很有效，本来很多华人担心到了古巴以后
再次入境美国有麻烦，现在消除了后顾之
忧，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旅游。
我是在加拿大居留期间从蒙特利尔飞
过去的。到古巴游览的游客中，至少一半来
自加拿大。一年四季的温和气候，椰风蕉林
的加勒比海风情，阳光灿烂碧浪白沙的魅力
沙滩，对大半年都处在冰天雪地的加拿大人
非常有吸引力。他们去古巴度假休闲，就像
上海人赴苏州、杭州游览一样的普遍平常。
古巴政府对外国游客没有任何限制，既
没有“不准照相”，也没有“不准擅自行动”，
出入境时也没有“严格检查”，回去后也不管
你对古巴如何说三道四，一切都显得坦坦荡
荡落落大方，这一点很难能可贵并值得称道。
人人平等 社会安定和古巴的贫困一样，古巴人的快乐也
是确确实实的。傍晚时分，经常可以见到
古巴人聚集在昏暗的路灯下，弹着吉它唱着
歌 ；在酒吧、餐厅、沙滩甚至街角，都有古
巴人无忧无虑地唱着跳着 ；嘹亮宽广的歌喉，
火热奔放的舞蹈，健美柔韧的身材，舒缓而
略带伤感旋律的古巴民歌，在加勒比海凉爽
舒适海风的轻拂下，你会不由自主地沉醉到
那浓郁浪漫的拉丁风情中去。
作为局外人，似乎很难想象生活如此
文、图 / 周善铸 ( 蒙特利尔 )
当
古巴街头不见卡斯特罗的照片、雕像，这是格瓦那的雕像
哈瓦那市中心的民宅
33
行者无疆
公寓楼中。干部和群众、上级和下级、脑
力劳动与体力劳动之间的生活待遇差距非
常小。孔夫子的 “不患贫，患不均” 的治国
理念，在古巴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保证了
一个贫穷社会的安居乐业和和谐稳定。
精神文化 严格控制古巴人的精神生活同样是贫乏的，像
手机、电脑、电视等都严格控制，因特网
只有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才可以进去，但只
能用于工作，不允许进入外国网站。购买
电视机国家有补贴，但凭票供应，只能收
看三个国家台。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被严格的封锁了。
古巴人民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也无法交换信
息，避免了许许多多外界的煽动、诱惑和纷
扰。美国对古巴的封锁已历经了十位总统，
古巴至今也没有出现政体垮台的迹象。与外
界隔绝也许正是社会主义古巴能够在美国鼻
子底下生存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
曙光在前 春天不远艰难中不消沉，贫困中不悲郁，通过
几天的接触，我发现这个以混血儿为主体
的古巴民族真是一个不简单的民族。古巴
1100 多万的人口中，白人、黑人及印地
安土著人的混血后裔竟然占了百分之七、
八十，实属罕见。从遗传学观点看，不同
民族的混血儿大多绝顶俊美和聪明，这在
我们的古巴导游身上也得到了真实的反映。
导游何塞高大健壮长相英俊，是西班牙人
与当地土著人的结晶。从机场驶往哈瓦那
的一路上，他接受旅游团友们连珠炮般的
发问，比记者招待会还要热闹。整整二个
半小时，他有问必答实事求是表现得不卑
不亢、不愠不火、令人信服。在为大家服
务中，热情不乏稳重，严谨不缺灵活，表
现出很高的素质与修养。当然，这也与他
受到的教育有关，他毕业于哈瓦那大学东
方语言系，又在北京进修了四年，说得一
口流利的汉语。六天的相处，博得了所有
人的信任和好感。最后告别时，团友们一
致建议中国领队，以集体的名义给何塞所
属的旅游公司写信或者打电话表示感
谢，但这位忠厚淳朴的小伙子诚
恳地婉拒了，这更增加了大家
对他的敬重。
就在我撰写这篇文章的
时候，古巴共产党召开了 14
拮据的古巴人，能够活得像小鸟一样又唱
又跳的悠然自得 ；恐怕也很难理解，为什
么古巴能够“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同时
也难以解释，为什么古巴的排球、棒球、
跳高、田径等体育竞技项目都位列世界前
沿，而且古巴人的平均寿命高达 78.3 岁，
世界排名达到第 37 位。
古巴人的豪爽快乐、怡然自得，除了
天生的乐天本性和阳光性格之外，社会安
定和基本生活有保障，显然也是重要的因
素。古巴公民从出生到死亡，所有衣食住行、
生老病死都由国家大包大揽，既不用你自
己操心，操心也根本没有用，反正大家走
的都是一条大同小异的人生路，何必花心
思去动脑筋呢？落得逍遥自在，过一个无
忧无虑的惬意人生。
古巴没有失业，几乎人人都有工作 ；
住房按需分配，人人都有地方住；全国不分
城乡，人人享受公费医疗，而且连美容、植
牙和住院伙食也包括在内 ；所有的孩子都能
够而且必须上学，因为古巴实行的是全民义
务教育，不仅学杂费全免，连校服也不用家
长掏钱，还免费提供早、午两餐。如果你去
古巴，凡看到比较像样的建筑，十有八九是
学校或者医院，这同政府办公设施的陈旧和
寒碜，形成强烈的对比和反差。
干部清廉 不搞特殊卡斯特罗出生在一个富裕的甘蔗种
植园主之家，革命成功后，他把自家房屋
和财产全部上交国家，和其它普通人一样
领工资（他的工资为 1000 比索，相当于
100 美元）。“官本位”在古巴已被深深弱
化。医生、工程师和大学教授的社会地位
虽然相对比较高，但工资并不高多少，在
500—600 比索之间。
古巴绝大部分的政府机关办公
楼十分简陋，也没有专为政
府官员建造的高档住宅区，
即使部长的级别，其居住
面积也只有 100 多平方
米，混住在普通的民居
年来的首次党代会，菲德尔·卡斯特罗辞
去了古巴共产党第一书记职务，接任的劳
尔·卡斯特罗宣布，“为拯救濒临于崩溃边
缘的古巴经济，我们国家将推行一系列政
治和经济改革。”其中包括“限制党和国家
领导人的任期和强调干部年轻化”；“不再
维持那些人浮于事、效率低下、并且人员
臃肿年年亏损的国有企业”；“国有部门将
裁员 100 万，大规模砸破铁饭碗”；“允许
财产私有化、允许私人经营商业”等多达
300 多项的具体方案。
这块富饶美丽充满阳光的土地，能够
孕育出热情奔放、能歌善舞、活力倍增、
充满自信的人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
定会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世界的舞台上。
鱼与熊掌 能兼得乎
如果说，革命的目的就是为了人人平
等，为了消灭贫富差别，为了人人都过基
本一样的清贫生活，那么古巴革命的目的
已经达到了。如果说革命的目的是为了消
除贫困，为了人人过上自由富裕的生活，
那么古巴的革命是失败的。
古巴的实践告诉我们，绝对平均主义，
遏制了人们向上的积极性，扼杀了社会前
进的动力，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轻轻松松、
懒懒散散和不求上进的全民习性，虽然可
以无忧无虑轻松快活地过一辈子，但付出
的沉重代价必定是普遍的贫穷。
在经济学中，效率与平等是一个永恒
争论的课题。什么是社会主义，什么是人
类的理想生活？ 如果让你在贫、富之间进
行选择，我想不会有人选择贫 ；如果要在
平等与不平等之间挑一个，大部分人都会
挑选平等。可是，如果选择了“平等”却
要搭配“贫困”；选择了“富裕”，却要附加“不
平等”，试问，你该怎么办？
鱼与熊掌可以兼得吗？这是摆在世界
人民面前的一个大难题！
我们的海滨五星级度假村外景
又弹又唱的古巴人
【编后语】古巴人是否真的清贫且快
乐？亦有读者对此存疑，毕竟以旅游者
的身份视野是有限的，也确有数据显示
古巴经济严峻，人民缺少自由，多有逃
亡。没有自由的贫穷是否可以快乐？请
在古巴久留过或者有研究的读者对此发
表见解。
34
徜徉蒙城
特利尔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在
现实中都是一个国际大都会。按功
能划分和建设的区块中有国际区（Quartier
International），Viger 街 和 Saint-Jacques
街 之 间， 东 起 Saint-Urbain, 西 至
University。这一区域不仅是金融和商业的
中心，也是 55 个国际组织总部的所在地，
其核心就是维多利亚广场。漫步于此，环
顾四周，每个角落都隐藏着秘密。
维多利亚广场今日所占的地方，在
十九世纪初本是一个两层的干草市场，市
郊的农民经常光顾。附近还有几所教堂，位
于老城的城墙外西边。1763 年的“巴黎和
约”使加拿大从法国人落入英国人之手。此后，
为了时刻提醒战败的法裔，作为这块土地的
新主人，必不可少地建造皇权的象征。如今
在蒙城找不到法国国王的塑像，却有三座英
国女王塑像，最大的一座就在维多利亚广场。
1872 年 11 月 21 日，为纪念英国征服
印度，加拿大总督达弗林勋爵为这座女王
雕像揭幕，此地更名为维多利亚广场。之
后以广场为圆心吸引了不少英裔中上层人
士来此建房办公，直至后来形成加拿大首
条“华尔街”，成为具有维多利亚风格的高
尚社区，那是后话。
维多利亚女王在位时间长达六十三年零
七个月，是在位最久的英国君主，也是世界
上在位最久的女性君主。她执政的这一时期
被称为维多利亚时代，正是大英帝国大幅扩
张的时代，英国在工业、文化、科学、政治
与军事上都得到了相当大的发展。
维多利亚女王，在英国民间被戏称为
“布郎夫人”，看过同名电影的人可能对这段
逸事有所了解。丧夫后的女王被桀骜不驯
的苏格兰马夫乔治·布朗打动，发生了一
段浪漫的恋情，直至布郎去世。当时的德
比伯爵爱德华·史丹利在日记中写道，布
朗和维多利亚睡在相邻的房间“有违礼节
和体面”，甚至连女王的女儿也戏称布朗为
“妈妈的情人”，王室成员和宫廷高官则对布
朗得到女王青睐十分厌恶。虽然受到世俗的
束缚，女王和侍卫官的恋情依然开花结果，
他们私下举行过婚礼仪式，还生下三个孩子。
自然，私生子诞生的那一刻即不被王室接受，
于是孩子被秘密送到国外抚养，由王室每年
提供抚养费，这就是维多利亚的秘密。如果
和正统的英国人谈及此事，多半他们会拒绝
承认女王私生子的传闻，以免玷污了英王室
的光辉形象。有兴趣追溯历史的人研究后却
发现野史并非空穴来风。
广场上女王像西侧的半身雕塑是蒙特
利尔商会的创始人泽维尔，他身后由意大
利建筑师设计的黑色摩天大厦曾是炙手可
热的蒙城证券交易所。也许是为了让在此
紧张工作的金融人士放松一下，女王像正
前方广场另一端摆放了台湾雕塑家朱铭的太
极人雕塑。而本城唯一的地铁露天入口，就
在两个雕塑之间。那是蒙特利尔 1967 年举
办世博会时，巴黎市政府送给蒙特利尔的礼
物。青铜色的围栏上方艺术体字Metropolitan
（大都会）映衬着两旁形似滴水怪兽的大灯。
晚上橙黄色的灯光亮起时，地铁入口仿佛怪
兽，随时准备把迈入地下通道的人毫不留情
地一口吞掉！要知道，这独一无二的新艺术
风格的设计缘自赫克托·吉马尔德，和巴黎
的地铁入口一模一样呢。
广场东侧是世界贸易中心，由数座新
老建筑组成。首层是高档购物区，两边为
酒店、写字楼和公寓。良好的环境吸引了
不少银行和大企业进驻，包括鲍尔公司、加
拿大船运和蒙特利尔投资局等。世贸中心等于
在高楼之间搭起高高的玻璃天棚，使原来的街
道变成室内中庭，冬暖夏凉。若从广场一侧
进入，最摄人之处是入口左侧的静态喷水池，
黑色大理石台面上循环流动的水，悄然无息地
形成一面无痕的镜子，映衬着池后半卧的海神
夫人安菲特里忒白色石像。浪漫的法国雕塑和
中庭的欧式设计相得益彰，引人不禁投币入池
祈求好运。圣诞节的灯饰反射在玻璃中、水面
上，更加美伦美奂。
再往里走，还可看到另一件记载着当代
重要历史事件的“实物雕塑”，那是一块见
证着德国曾被分割为东西两半的柏林墙。三
米多高的墙体上，一面有红色的557号字样，
另一面则是涂鸦之作。站在这块钢筋混凝土
前，使人不禁浮想联翩。多少东德人曾千方
百计跨越这座墙，却碰得头破血流，就如古
巴人绞尽脑汁横渡与美国相隔的海峡而丧身
鱼腹，只是冷战在两个大陆的表现形式不同，
令今人仍然唏嘘不已。
维多利亚广场和整个国际区都由地下城
连在一起（详见2012年12月本刊介绍）。冬
季的广场上通常见不到多少人，因为上班族都
走地下，尤其是橙线地铁在这里设有一站，每
到上下班高峰期，地下通道内总是人潮涌动。
正因广场地理和社会职能的特殊性，缘
自美国的“占领华尔街运动”去年秋天选择
在此安营扎寨达数月之久，抗议大公司贪婪
造成社会财富分配不公，让市政府很是尴尬。
夏天的维多利亚广场则最迷人，孩子
们在绿荫下的喷泉处追逐嬉闹，金领白领
们在露台午餐享受明媚的阳光，拉风的白
色桌宴（La table blanche）也曾吸引了
数千人在此聚会。
注 ：全部或部分转载或引用作者原创文
章，必须事先得到作者书面同意。
国际大都会的“核心”文 / 晓洋 图 / 王建刚 涂光晋 （蒙特利尔）——维多利亚广场探秘
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