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有许多难忘的

事，我记得大学时写了一篇

《月光婆娑》的散文，许多人

看了，认为我是少年老成。

但我总以为 40 多年的生命

里我一直活在月亮的边上，

活在“月之湄”。

我很清晰地记得，孩提

时，在冬天，在有月的晚上，

姐弟 4人去家后的河边沙滩

上寻贝壳，玩一种“踢房子”

的游戏。贝壳当然是寻不

着的，但有夜航的船，大多

是渔船，照例挂一盏灯，红

红的，有时也是黄色，在月

波里荡漾，有一种说不出的

味儿。现在才知道那是很

古典的，就是唐诗宋词里的

那种，如“月落乌啼霜满天”

之类。不知那时有没有霜，

很 冷 ，大 家 穿 上 厚 厚 的 棉

袄，在沙滩上捡贝壳，很矜

持的样子，虽冷，却觉得温

馨。夜风在月光里穿梭，让

人联想到篝火，联想到油菜

花，联想到蚕豆，联想到父

亲和母亲的样子，特别是他

们一天比一天密集的皱纹。

说到父亲，那时他还活

得好好的。在夏天的月夜，

他邀我在屋前禾场边丝瓜

藤 下 点 一 盏 煤 油 灯 下 象

棋。下了 10 盘，他输了 10

盘，但他一点也不恼，要我

继续下。他又继续输，直到

北 斗 星 上 来 ，月 亮 渐 渐 西

沉，想到明天还要割稻，才

罢手。那时觉得父亲很可

怜 ，也 就 我 现 在 这 样 的 年

龄 ，已 一 副 老 态 龙 钟 的 样

子，连脑子也不好使了。还

有，那年家里种西瓜，在西

瓜地里搭了一个棚，父亲和

我睡在棚里看西瓜，他给我

说《西游记》《水浒传》里的

一些情节，和我商讨写诗的

问 题 ——“ 布 谷 鸟 叫 插 秧

天，男女老少齐上前”就是

他的杰作。依然有月光，月

光融融的。父亲说在生我

的那年他梦到了月亮，梦到

月亮可是吉兆，父亲便一脸

的憧憬，比我还天真。后来

他就在月光里睡着了。

父亲真的就在月光里

睡着了，再也没有醒来。在

我考大学的那年，他悄悄地

离去了，伴着 7 月迷离的月

光，还有那咿咿呀呀的道教

经书，悄悄地离去了。再没

了 他 的 容 颜 ，没 了 他 的 笑

声，没了丝瓜藤，没了有他

的月光。

我从此就游弋在母亲

的月光里。母亲如故乡的

那轮月暖暖地照耀着我，我

真不能相信，在没有父亲的

情况下，她竟然能供我上完

大学。后来我写了一篇散

文《村月》，是写母亲的吧，

是默默的沙滩，是默默的稻

田，是默默的棉花地，是默

默的蒿子粑粑，是故乡那默

默的月亮般的母亲。不知

为什么，现在我在山里的夜

空，在城市的夜空看到那轮

月亮，我就会想起母亲。故

乡的月光里有我的母亲呢！

今天是个有月的晚上，

纸糊的窗外有一棵玉兰树，

它在月光里摇曳，渗漏了一

片月光在我的桌上。我又

听到了狗的叫声，还有山林

里 雀 鸟 那 声 声 清 脆 的 啼

鸣。我喝了酒，安详睡去。

我 飞 翔 了 ，飞 到 了 月

光 下 母 亲 苦 守 的 家 园 ，飞

到了月光下长满了蒿草的

父亲的坟旁。我飞到了月

亮的边上，我在月之湄，飞

翔……

在月之湄■陈清立

夜 幕 开 ，新 月 起 ；微 风 来 ，山 野

寂。天上的星星亮了，好像山村里点

点的灯光，山村里那零零散散的灯光

亮了，又恰似天上那淡淡的星光。这

星光远不及银河里的璀璨，这灯光，也

没有城市里的辉煌。然而也正是这不

够辉煌耀眼的灯光，也才没有拒绝星

光的灿烂。灯与星，在这一刻交相辉

映。静坐于山间，星星仿佛在对你眨

眼，是那么的亲近，可以伸出手去，将

它揽入胸怀。

也正是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我

亲近的也就不止于星星。湖水、稻田、

山林在朦胧的、轻柔的薄雾和炊烟里

如此亲切。那静谧幽深的林间小道蜿

蜒伸展开去，不知道要将我的思绪带

到何处。湖里的鱼儿跳起来击碎一湖

的宁静，波光粼粼间，使你不忍心想到

去把它抓来炖汤。山坡上的撑起了一

朵朵小伞的蘑菇，也绝不是为了被人

类做成山珍海味而存在的。自然，爱

唱歌的青蛙不会让人觉得吵闹，爱窃

窃私语的虫子也不会使人感到聒噪。

也许还有几只小鸟在枝头鸣啼，如同

多情的人儿在桑间濮上对歌。

天地之间，生命就这样无拘无束

地展示着自己，你不会认为你这个自

以为高等生命的人在此刻和他们有什

么不同。你只是他们中普通一员。蛙

鸣虫唱，那是亲热的朋友在为你高歌；

风吹树摇，那是热情的姐妹在邀请你

翩翩起舞。月亮之上，只有吴刚的执

着和嫦娥的痴情。此刻，不会有人去

想那阿姆斯特朗的脚印，不会有人去

想太空里那些揣着各种心思的人造卫

星。浩瀚的银河，也许真有织女的倩

影，彼岸的牛郎，也定然还一往情深。

李商隐把嫦娥的痴与悔写成诗，

月球上的环型山便也就少了些冰冷，

秦少游把牛郎织女的爱刻成词，人间

的喜鹊也有了几分仙的神韵。郭沫若

先生甚至想象着要羽化登仙，去畅游

那《天上的街市》。茫茫宇宙，那些不

相干的星星被人划成星座，星星之间，

便就有了数不清的关系。那不是哈勃

望远镜只看到的一颗颗发生着核聚变

的火热的球体，不是深不可测的黑洞，

不是一片片没有生命存在的死寂。那

是近在咫尺、栩栩如生的传说故事。

此刻，天是如此的近，近得如诗人

所言“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随

风起舞，我要和着风的舞步融入进这

星光里，成为银河里的浪花一朵；融入

这山水间，化作一尾鱼，一只鸟；拨开

了柳绿桃红，拨响了泉水叮咚，将这清

冽的泉水酿为酒，醉了诗，醺了词。

乡夜之思■龚晨旭

农歌农歌 摄摄

2017年 10月 13日 星期五 责任编辑：刘志龙 电话：7727162 传真：7709119排版：徐 霞 校对：邰雅麟 13·下午茶

注满一瓶溪边泉水把野山椒串成个圈临别 再回首看一看不舍边城的群山

撕开相思的行囊静湖边清洗朦胧的眼屋檐下那架老风车牵引一幅辛劳的画面

一份思绪绕进碧湖有幸再现梭蓬小船船舱 热吻的处女地湖水淌有恋人的香汗

碧波上晃悠的长橹像恋人仰泳的臂展艄尾挂的那盏小马灯是黑夜中放电的眼

路 如襁褓裹的护带蜿蜒内躺着安详山峦小溪舔过悬崖的脚指用绕舌喂一汪乳泉

峭壁下担柴的小哥肩杠像写诗人的笔尖

高亢又耳熟的山歌那歌 是路人的胆

深凹飘的 不是白雾是苗姑娘烹肴的炊烟远处依稀的乳白檐下是世外纯朴的诗苑

天井外递来送行的霞斜阳的头钻入了山巅只言片语向群山话别对边城说一声再见

回眸边城 ■一叶何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