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闊視野 增加認知：紀念國際勞動節專輯廣 角 鏡22

謹以此文獻給2013年國際勞動節：中西方工運的殊途 讓人深思

會長 黃河去年（2012年）11月底·南非·德班國際會議中心（Durban ICC），國際公務人員聯合會（前譯〝國際公務員協會〞，Public Services International - PSI）第29屆世界大會開幕禮上，節奏明快強勁、 熱情奔放的南非祖魯（Zulu）族歌舞（見下圖）， 為近千個加盟會的代表、觀察員帶來了歡樂。但歡樂聲似掩蓋不了大會的凝重氣氛。

我參加了好幾屆的世界大會，還是頭一次有此感覺。因為剛在月初親自考察了中國湖北省的工運（編註：請參閱本期《本會湖北參訪考察記（之 三）》等報導），一個月內又在萬里之外直接置身國際工運，目睹中西方工運的殊途，從來沒有像這 次般，讓我思考良久。

未來很不穩定，難以預測

據PSI的描述，前景是一片灰暗：〝自上次2007年維也納大會以來，世界已起了極大的變化，其影響將持續很多年，未來將很不穩定，難以預測〞。

更有人對西方福利國家（welfare state）的未來感到悲觀。

事實上，源自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的2008年全球金融海嘯，令歐洲的主權債務危機在2009年 爆發，西方眾多發達國家相繼陷入財金危機，深受 嚴重的財政赤字、債務困擾。歐元區去年更陷入第2次衰退。根據國際勞工組織（ILO），短短3、 4年間，全球流失了5千萬職位，單正式經濟領域的失業人數就超過2億，青年人的失業率更高達3倍！西班牙24.4%的失業率更是發達國家中最嚴重。

澳門公務員亦受拖累

債台高築下，為取得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歐盟等的貸款，符合大幅削減公共開支的前提，冰島、〝歐豬國家〞（PIGS－葡萄牙、愛爾蘭、 希臘、西班牙）以至英國、法國、意大利等多國政府紛紛採取緊縮措施（austerity measures）。 各國因而大減福利、大裁員、大減薪，致公共 服務、公務人員首當其衝，中下階層受影響至深，貧富懸殊加劇。例如葡萄牙2011年就推出了一系列財政緊縮措施，包括大幅提高稅率、凍結養老金和工資增長、減少失業救濟金等，不但使葡萄牙國內的民眾生活大受影響，也波及遠在東方的澳門，累及前澳葡政府公務員（大多為土生葡人）退休金停止發放！

工會怨氣很大，不斷抗爭，又罷工又上街示威抗議，而原本和平進行的示威又每每演變為失控的騷亂。2010年5月希臘全國大罷工時，示威引發了嚴重的騷亂，一百幾十間店鋪被搶掠破壞，包括一家銀行在內的幾十幢建築物被縱火焚毀，3名銀行職員慘被燒死！（我不禁擔心〝佔領中環〞的後果。）

 側記PSI世界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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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本主義能否挽救資本主義

面對金融資本主義不受監管節制地發展所帶來的經濟危機，歐美各國政府一直應對乏力，除了減稅、緊縮，似無計可使。議會內，執政黨、在野黨，加稅或減稅、削赤或借貸、緊縮或反緊縮，紛爭不停，互不妥協，對立加劇；大選後無法組成穩定聯合政府的僵局在多國出現，以致應對經濟、債務危機的政策法案措施難產、搖擺，國債更繼續膨脹，赤字更嚴重。危機日甚下，歐美等國，尤其是歐洲，竟然出現了質疑西方民主政治體制、議會制，以及資本主義能否治理經濟危機和挽救資本主義的聲音，甚至出現了2010年9月中旬矛頭直指美國金融制度的〝佔領華爾街〞大規模示威行動。情況十分罕見！

正是在這個大時代背景下，PSI召開了這次德班世界大會。難怪來自英國加盟會UNISON的PSI會長戴夫·普倫帝斯（Dave Prentis）致開幕詞時說這樣的話：〝未來的鬥爭將是漫長的！〞也難怪新當選PSI秘書長、來自意大利加盟會   公務僱員聯合會（FP-CGIL）秘書長羅莎·帕瓦內利（Rosa Pavanelli），憂心忡忡。

全球經濟危機削弱了西方

根據PSI自己的分析：北美和歐洲一直主宰着世界的經濟和政治權力，這權力現正加速離去；被大多數發達國家長期繁榮而強化的新自由主義的〝華盛頓共識〞（〝經濟自由化 + 政治民主化〞）則已被顛覆。西方把自己的政策強推至邊界以外的合理性，正在受到興起中的〝金磚五國〞（BRICS﹣ 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和南非）的限制；全球經濟危機進一步削弱了西方的能力。這些變化極大地改變了區域以至全球的政治和經濟態勢。

遠在東方的印度和中國是兩個世界上人口 最多、最大的發展中國家。經過過去二、三十年的發展，如今她們的經濟竟可追趕西方的發達國家，並正在與其他新興經濟體改寫世界的政經版圖。 尤其是中國，發展更迅猛：2010年已超越日本， 成為全球第二大的經濟體，到2012年中，經濟總量更達到日本的1.4倍！變化的確十分巨大！

對中國等新興經濟體的崛起感到困惑

上次維也納世界大會上，美國教師聯合會以自己的無知和偏見，〝妖魔化〞了中國和中華全國總工會（還曾同時〝妖魔化〞香港   我曾在大會上發言駁斥）。5年過去了，PSI她們似仍原地踏步， 對新興經濟體，尤其是預測將在未來幾年超越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經濟體的中國，感到困惑，卻找不到答案：〝最近，中國的主權基金已開始購買北方工業國家的公共資產。……我們應怎樣回應伴隨中國、印度、印尼興起中的龐大的技術勞工隊伍而帶來的工資下行的壓力？……似乎起碼在短期內，民主政府的缺乏，反而助長了中國的經濟增長， 這又表示了什麼呢？〞

PSI似未有深思：伴隨西方勞工工資的下行 （下降），世界上更多的勞工   多達億萬之眾的新興經濟體人民   生活得到了顯著的改善，單中國就有2億多人口擺脫了〝赤貧〞！這表示了什麼呢？

但視角以西方發達國家為中心的PSI迄未能正視中國的巨大變化和中國工會作出的努力，卻在這屆世界大會上，不分青紅皂白地抵制〝中國 製造〞：PSI會徽絕不能用在中國或血汗工廠製造的物件上！

〝中國製造〞：抵制vs採購

多年來，中國雖然成了〝世界工廠〞，許多產

業仍處於生產鏈的最低端，只是加工、組裝，並只

賺取〝蠅頭小利〞，巨額利潤進了外商，尤其是跨

國大財團的口袋。在付出了昂貴的環境和資源的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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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下，〝中國製造〞不但滿足了國內的需求，還因它

的價廉物美，協助了西方控制了通漲，更為她們的 

民眾，包括PSI許多歐美加盟會的會員們，帶來

了實實在在的好處   生活質素的改善。毋庸 

置疑，付出勞力賺取遠遠低於發達國家工資的億萬

中國勞工們（許多是農民工）也得到了實實在在的 

好處   儘管還有巨大改善的空間。

近幾年，中國的勞工保障和環境保護，法律法規限制多了，有了較大的改善，因而成本提高了，利潤減少了，不少香港和外國資本家（包括西方的跨國大財團），已經把他們在中國的勞動密集型 〝血汗工廠〞搬到勞工保障和環境保護更差、成本因而更低的更後進國家去（其實，發達國家如美國亦曾被揭發有〝血汗工廠〞）。

實際上，儘管大會抵制，加盟會和她們的的代表們卻〝現實〞得很，照樣採購〝中國製造〞。在德 班市中心的東方商城（Oriental City）﹣〝中國城〞 商場（China Mall），遇到了剛在早一天拜訪過的南

非加盟會HOSPERSA的代表和女職員前來購物。高掛大紅燈籠的商場裏，中國製造的貨品，從電視機、音響設備、電器用品，到服裝、日用品、文具、玩具、聖誕飾物等等，真可謂〝應有盡有〞，為南非普羅大眾提供了〝價廉物美〞的選擇。 說到底，誰願意跟自己的 

〝荷包〞鬥氣呢？深受緊縮措施影響的歐美勞工們願意嗎？

對此，PSI不去深究中國勞工的貢獻，不去反思西方的長期繁榮，曾長久建立在中國勞工的廉價勞動之上，反而要〝懲罰〞已有巨大進步並正在繼續努力改善中的中國   例如，通過湖北省總工會的努力，全省至今已簽訂工資集體協商專項合同5萬份，覆蓋企業10.3萬家、職工520萬人；簽訂集體合同5.5萬份，覆蓋企業8.9萬家。這〝懲罰〞實際上也在〝懲罰〞中國勞工！

應對緊縮措施的〝藥方〞：徵收〝羅賓漢稅〞

如何有效應對西方多國正在採取的緊縮措施？〝應找尋緊縮措施以外的辦法來解決問題！〞除了堅持抗爭，工會借來了一味〝藥方〞：公平賦稅運動（Fair Tax Campaign）。這屆PSI世界大會便在德班國際會議中心搞了一場宣傳的集會，參加的代表們戴上了羅賓漢式帽子（見下圖)，要求設立〝羅賓 

漢稅〞（Robin Hood Tax）。顧名思義，這是一個羅賓漢〝劫富濟貧〞式的賦稅制度。它要求全球性金融機構，如世界銀行，通過徵收一項〝金融交易稅〞（Financial Transaction Tax）為〝優質公共服務〞（quality public service）等提供財政上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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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會、民眾與政府無法〝同舟共濟〞

其他選項似乎就沒有了。也許是理念迥異，過份執著意識形態，西方國家的工會、民眾與政府無法〝同舟共濟〞，彼此離心離德。這好像解釋了大會的日報為什麼完全沒有報導南非瓜祖魯   省（KwaZulu-Natal）總理米卡玆（Mhkize）在他開幕詞中宣揚的理念：〝政府和公務人員要為促進公民的利益結成伙伴合作關係〞、〝要平衡公務人員和大眾的利益〞。

工會、民眾與政府的對立加劇了政經危機，日益嚴峻的政經危機又加劇了對立、抗爭，陷入了惡性循環。但事實上，在反思資本主義能否挽救資本主義的同時，有人正在找尋緊縮措施以外的辦法來解決問題。一年前當選法國總統的社會黨領袖奧朗德便提出一個新觀點：要依靠國家推動經濟增長，把蛋糕做大，來確保社會保障和福利國家的分配 原則。深受緊縮措施困擾的英國、荷蘭、意大利等國家就曾集體要求歐盟改變策略，將焦點由嚴厲財政緊縮，轉而至刺激經濟增長。

回看東方，中國其實早在決定改革開放之時，就把焦點放在經濟發展上面（香港一直做不到）。 在西方多國深受政經危機、緊縮措施困擾之際，被視為威權國家、欠缺民主的中國不但成功避過了1997年的東南亞金融風暴、2008年的金融海嘯以至接着的全球經濟危機，沒有發生經濟危機，仍在高速發展中   儘管中國的GDP增長已放緩，但與西方國家的低增長、零增長，甚至負增長比較，反差極大！現在還居然成了拉動全球復蘇的新希望。 這又表示了什麼呢？

中國工會走了另類道路

面對國際經濟危機帶來的衝擊，與西方不同，中國工會似更願意與政府和企業〝同舟共濟〞：在努力維護勞工權益的同時，她們既公然支持政府構建和諧社會的大局，又不避嫌協助企業發展，走了與西方工會迥異的另類道路。例如，由2009年至 2012年，湖北省總工會在全省重點工程、重點產業和重點企業中，連續開展了不同主題的勞動競

賽，為全省數以萬計的企業創造了幾十億元的經濟 效益。這是西方工會難以想像的。對此，也許囿於傳統的工運理念和意識型態，她們不很認同，但又很不理解，並迄今仍未予以客觀審視。

PSI認為前景未卜，但中國的工會同行們對未來似樂觀許多；儘管仍有諸多問題，與西方相比，中國的境況似較可控。新任國家主席的習近平更為中國的前景描繪得十分清晰：復興中國。他把這稱為〝中國夢〞。

當然，〝中國夢〞能否〝夢想成真〞，不僅僅看經濟的增長。還要看在〝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制度〞之下，社會主義的真締能否得到真正、全面的 體現：社會的財富和權力分配是否公平？普羅大眾能否享有充分的社會保障？勞工，尤其是最基層的勞工，能否普遍亨受早在5年前，前國家主席胡錦濤已承諾，新任國家主席習近平剛剛重申要實現的〝體面勞動〞（decent work）？能否普遍享受〝體面報酬〞（decent pay）和有切實保障的職業安全和健康？億萬農民工能否擺脫另類、次等的勞工身份，勞動價值得到普遍的認可，可以用正常的手段去維權？當然，也要看民生食用等產品能否全部符合安全質量？廉政能否成為自然的信念和牢固 的習慣？環境保護能否大大改善？……

顯然，要實現〝中國夢〞，內地工會同行們大有可用武之地。他們若能客觀審視並借鍳和參考西方工運的有益經驗，應有助他們更有效地維護內地勞工的權益、促進健康的勞資關係，糾正地方政府過份側重維穩的傾向，更有利於和諧社會的建構。

看看西方，當前的情況是：工會、民眾與政府的持續對立抗爭及引發的騷亂加劇了政經危機、社會分化和動盪，又進一步加劇了雙方的對立、 抗爭，陷入兩敗俱傷的惡性循環，亦累及全球經濟復蘇遙遙無期。西方工運及政黨若能客觀審視並借鍳和參考中國工運及政黨的有益經驗，則或可跳出〝零和遊戲〞的怪圈。或許，除了〝羅賓漢稅〞一味的 〝藥方〞，西方還可找到緊縮措施以外的其他有效辦法。畢竟，〝白貓黑貓，捉到老鼠才是好貓〞！

我們香港又能從中西方工運的殊途，受到什麼啟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