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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 史 趣 談

■正義中學 蔡能昇老師

謫仙李白的二三事

一、 誕生

李白出生前夕，他母親夢見「長庚（又

名太白）星」投入懷中，因而就把他取名「太

白」，蜀郡昌明（今四川省彰明縣）青蓮鄉

人，號「青蓮居士」。

另一說法：他的祖籍隴西成紀（今甘肅省

泰安縣北），遠祖是西漢大將軍「李廣」。隋

朝末年，他的先世因罪被流放──西域，李白

就誕生在西域。不久，他父親攜家帶眷到中國

做生意，定居綿州昌明縣（今四川省彰明縣）

青蓮鄉。當地人見他們是從外地搬來的，都叫

他父親為「李客」，叫他母親「蠻婆（西域

人）」。

李白幼承母訓，學會西域文字，所以後來

能夠「醉草嚇蠻書」。

不論他先世遭遇如何，李白成長於四川，

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二、 少懷大志

他父親經商得體，賺了不少錢，李白在富

裕的家庭環境中成長；從小就很聰明，喜愛讀

書，還好劍術，任俠尚義，輕財重施。少年時

代，就已經養成豪俠縱橫的性格。

有一次，他外出遊玩，看見一位老太婆

在石頭上磨鐵杵，領悟了「只要功夫深，鐵杵

終究可以磨成針」的道理。從此以後，文武兼

修，格外用功，才華出眾。

當時的讀書人，孜孜矻矻，參加科考，

以謀取功名。但是李白自負不凡，個性瀟灑脫

俗。看不起這種按部就班的方法，認為這是

「凡儒俗士」之舉，所以他不去參加科舉考

試。心想「不鳴則已」，當個普通百姓；否則

「一鳴要驚人」，成為國家棟梁人才。

既然想揚眉吐氣，施展經綸；所以到襄

陽，曾經上「與韓荊州書」，給當時的荊州刺

史──韓朝宗，祈求晉身的機會。書中云及：

「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所以

到今天，還有人以「識荊」，作為「初次識

面」的敬辭。

李白寫這樣客氣的書信，希望結交權要，

但是不肯阿諛奉承地攀龍附鳳，竟然自信自負

地說：「願君侯不以富貴而驕之，寒賤而忽

之，則三千賓中有毛遂，使白得穎脫而出，即

其人焉。」這樣的勝概豪情，風骨高峻。當然

得不到大權在握的執政者青睞。只好繼續浪遊

四方，廣結善緣。遍遊風景名勝，開闊眼界，

增長豪邁氣概。

三、謫仙人也

李白浪遊四方，遊到了會稽（今浙江），

結識道士吳筠。經由吳筠的介紹，認識了「少

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摧。兒童相見

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一詩的作者──

任職祕書監的賀內翰（知章）。兩人一番交談

後，雙方都非常高興。賀內翰久聞李白的詩

名，現在見了他本人，又讀了他帶入京城的作

品，更覺得他器宇非凡，當時佩服得五體投

地，讚嘆說「子，謫仙人也！」

賀內翰基於愛才，而問：「京城你有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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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嗎？」李白回答：「沒有。」賀內翰再問：

「你認識太師楊國忠，或監視官太尉高力士

嗎？」李白既答而且反問：「不認識！他倆是

何方神聖？」賀內翰說：「他倆是當今朝上大

紅人，一位是國戚楊貴妃的哥哥，另一位是天

子的寵臣。」

李白疑惑地問：「認識他倆會怎麼樣？不

認識他倆又會怎麼樣？」賀內翰又說：「他倆

都是愛才之人。賢弟卻無金銀買囑託，便有沖

天學問，也見不著聖天子。」李白遲疑地說：

「如何是好？」賀內翰說：「下官和這兩人皆

相識，下官寫一封劄子去，預先囑託，或者可

以看薄面一二。」

李白雖然才高氣大，在盛情難卻之下，

不好違逆。賀內翰寫了柬帖，附上李白的作

品，投與楊國忠、高力士。二人揭開柬帖，看

了，冷笑，私下交談道：「賀內翰交給咱們倆

這封柬帖，做什麼？」「莫非賀內翰接受了李

白什麼好處，卻寫這封空書，在我們這裡討白

人情，要咱們倆施捨個一官半職──回報！」

「不！不！我倆豈不是吃不到魚，還沾染了一

身腥。還要背這個黑鍋！」決定：「絕不理會

這回事。」

隨隨便便看了李白的作品。楊國忠揶揄

道：「這樣的書生，想當什麼官？當我的書

童，還差不多。」高力士一陣搶白數落：「當

書童！還算高估了他的能力。」楊國忠詫異地

問：「果真如此！那麼太尉認為他該當什麼職

位是好？」高力士自負地說：「我看，只夠資

格當我的奴僕。」

這種情況下，李白當然考不取，也無官

可當。只好流落長安，縱情詩酒，寄身歌樓茶

館；在溫柔鄉裡，舒發抑鬱不得志的情懷。他

的作品，卻傳遍了長安大街小巷，人人都可以

琅琅上口一、兩句，整首，甚至幾首。他的名

聲，響遍了京城，上至皇帝，下至販夫走卒，

無人不識李白。

四、醉草嚇蠻書

一日，番使齎國書到。唐玄宗敕宣翰林學

士，拆開番書，卻無人看懂，拜伏金階啟奏：

「此書皆是鳥獸之跡，臣等學識淺短，不識一

字。」天子宣問滿朝文武百官，無一人曉得，

龍顏大怒，轉添煩惱。

賀內翰入朝越班保奏：「李白博學多能，

能辨番書；替天子分憂解煩。」唐玄宗依奏，

傳旨：「欽賜李白進士及第，紫袍金帶，紗帽

象簡。」

李白穿袍戴帽，與賀內翰入朝叩謝皇恩。

天子一見李白，如貧得寶，如暗得燈，如飢得

食，如旱得雲；命侍臣捧番書賜李白觀看。李

白看了一遍，微微冷笑，在御座前，以唐音譯

出，宣讀如流。番書云：

「渤海國大可毒（渤海稱其王曰可毒）書

達唐朝官家。自你占了高麗，與俺國逼近，邊

兵屢屢侵犯吾界，想出自官家之意。俺如今不

可耐者，差官來講，可將高麗一百七十六城，

讓與俺國。俺有好物事相送：大白山之菟，南

海之昆布，柵城之鼓，扶餘之鹿，鄚頡之豕，

率賓之馬，沃州之綿，湄沱河之鯽，九都之

李，樂游之梨；你官家都有分。若還不肯，俺

起兵來廝殺，且看那家勝敗？」

眾官聽罷，不覺大驚，面面相覷。天子龍

情不悅地道：「如何是好？」賀知章奏：「陛

下試問李白，必然善於辭命。」天子乃召李白

問之。李白奏道：「臣啟陛下，此事不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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慮，來日宣番使入朝，臣當面回答番書，與

他一般字跡，書中言語，羞辱番幫，需要番

國『可毒』拱手來降。」天子聖心大悅，即

日拜李白為翰林學士。設宴金鑾殿，宮商迭

奏，琴瑟喧闐，嬪妃進酒，彩女傳杯。李白

開懷暢飲，終於醉倒了。天子吩咐內官扶他

在殿內側房安寢。

次日五更百官早朝完畢，天子召李白上

殿，李白還宿醉未醒，面帶酒容，兩目睡眼

惺忪。天子吩咐內侍，教御廚中造「醒酒酸

魚羹」，須臾，內侍將金盤捧魚羹來。天子

見羹氣太熱，御手取牙筋調之良久，賜與李

學士。李白跪而食之，頓覺爽快。但是楊國

忠、高力士「愀然」有不樂的臉色。

聖旨宣番使入朝見聖以後，李白紫衣

紗帽，飄飄然似神仙凌雲，手捧番書立於殿

堂左側柱下，朗聲而讀。一字無差，番使大

駭。李白緊接著斥責番使道：「小邦失禮，

聖上洪度如天，置而不較，下詔批答，汝宜

靜聽！」番使戰戰兢兢，跪於階下。天子命

設七寶床於御座旁，取于闐白玉硯，象管兔

毫筆，獨草龍香墨，五色金花箋，排列停

當。賜李白近御榻前，坐錦墩準備草詔。

李白奏道：「臣前入試春闈，被楊太師

批落，高太尉趕逐，如今看見二人押班（文

武百官朝會，位列最前面。），臣之神氣不

旺。願乞玉音吩咐楊國忠與臣捧硯磨墨，高

力士與臣脫靴結襪。臣意氣始得自豪，舉筆

草詔，口代天言，方可不辱君命。」天子方

用人，恐拂李白心意，只得傳旨：教「楊國

忠捧硯，高力士脫靴。」李白左手將鬚一

拂，右手舉起中山兔穎，向五花牋上，以番

書字跡，手不停揮，須臾，草就「嚇蠻書」

曰：

「大唐開元皇帝，詔諭渤海可毒：自昔

石卵不敵，蛇龍不鬥。本朝應運開天，撫有

四海，將勇卒精，甲堅兵銳。頡利（突厥可

汗）背盟而被擒，弄贊（唐初吐蕃的贊普，

誤傳：文成公主下嫁於贊普弁蘇農贊）鑄鵝

（弁蘇農贊賀李世民征高麗，獻七尺高、可

貯酒三斛的金鵝）而納誓。新羅奏織錦之

頌，天竺致能言之鳥，波斯獻捕鼠之蛇，拂

菻（東羅馬帝國）進曳馬之狗，白鸚鵡來自

訶陵（一小國，在今越南南部），夜光珠貢

於林邑（古城，今越南），骨利幹（西域大

戈壁以北的一個小部落）有名馬之納，泥婆

羅（吐蕃西面的一個小國）有良酢之獻。無

非畏威懷德，買靜求安。高麗拒命，天討再

加，傳世九百，一朝殄滅，豈非逆天之咎

徵，衡大之明鑑與！況爾海外小邦，高麗附

國，比之中國，不過一郡，士馬芻糧，萬分

不及。若螳怒是逞，鵝驕不遜，天兵一下，

千里流血，君同頡利之俘，國為高麗之續。

方今聖度汪洋，恕爾狂悖，急宜悔禍，勤修

歲事；毋取誅僇，為四夷笑。爾其三思哉！

故諭。」

李白在御座前，先以唐音朗誦一遍；天

子喚番使聽詔時，又以番語重讀一遍。讀得

聲韻鏗鏘，番使不敢出聲，面如土色，不免

山呼拜舞辭行。賀內翰送出都門，番使私下

問：「適才讀詔者何人？」賀內翰答：「姓

李名白，官拜翰林學士。」番使又問：「多

大的官，使太師捧硯，太尉脫靴。」賀內翰

答：「太師大臣，太尉親臣，不過人間之極

貴。李學士乃天上神仙下降，贊助天朝，豈

有何人可及。」番使頻頻點頭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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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使回到本國，向國王詳細陳述前情。

國王又看了詔書，大驚！與國人商議，天朝

既有神仙贊助，如何敵得？只好寫了降表，

願年年進貢，歲歲來朝。

五、清平調

又有一天，宮中牡丹花盛開，唐玄宗興

之所致，帶著楊貴妃、高力士、宮人隨行，

在「沉香亭」賞花，命宮中梨園子弟奏樂唱

歌助興。著名的歌手李龜年率領樂工，將要

演唱歌曲，唐玄宗道：「賞名花，對妃子，

怎能老是唱舊歌。朕！今天不只要聽新曲，

而且是要聽雅樂。」眾人竊竊私語：「當

今普天之下，僅只一人，能作雅樂、譜新

曲。」

「那人是誰？」「當然是謫仙──李

白。」

唐玄宗立刻說道：「快持金花箋去召

見！」宮人找遍了長安城，就是找不到李

白。有內侍說：「歌樓酒館！找了沒？」果

然！在酒樓裡找到了！可是李白喝得爛醉如

泥，不省人事！宮人輕喚：「李先生！李先

生！」李白回應：「不要吵啦！小生好夢正

甜！不要吵啦！」宮人七嘴八舌：「怎麼

辦！怎麼辦？」「好不容易才找到，抬！也

要把他抬回宮裡去。」

宮人勉強把他扶回宮中，但！李白還

是沉沉未醒，趴著；嘴角尚殘留著酒沫。唐

玄宗憐惜的不得了，親自用袖袂，替他拭去

嘴角的涎沫。貴妃奏道：「妾聞冷水沃面，

可以解酲（病於酒）。」乃命內侍汲興慶池

水，噴之。李白恢復了知覺，張眼一看，看

到龍袍當前；嚇出一身冷汗！馬上跪在地

上，謝罪說：「皇上赦罪！臣太失禮了！」

唐玄宗道：「免禮！免禮！請平身。」李白

惶恐地說：「不知皇上有何吩咐？」唐玄宗

道：「沒什麼，一時興起，想聽雅樂，請你

來譜新曲；如今，看你醉成這個樣子，算了

吧！」

李白上奏說：「恭請皇上賜酒。」唐

玄宗驚訝一聲：「什麼！」李白進奏說：

「我李白，酒一斗，詩百篇；越醉，詩越

好。」唐玄宗道：「果然如此？」李白答：

「是！」唐玄宗道：「賜酒！」李白喝得醉

醺醺地！醺醺然！飄飄然！不知其所以然！

唐玄宗說：

「醉得比先前更嚴重了！要怎麼作雅

樂、譜新曲！？」李白說：「作雅樂、譜新

曲！總得有人捧硯磨墨，不然怎麼寫！？」

玄宗道：「來個人！捧硯磨墨！」

李白再奏：「恭請稍待，聽微臣一言，

別人捧硯磨墨，我寫不出來，必須楊貴妃捧

硯磨墨，我才寫得出來。」唐玄宗道：「貴

妃！來呀！請替李學士捧硯磨墨。」楊貴妃

只好暫當書童─捧硯磨墨。李白志得意滿的

樣子，過了半晌，未見動筆。唐玄宗道：

「又怎麼了！？」李白說：「文思泉湧！

如排山倒海而來。」玄宗道：「那就快寫

呀！」

李白又奏：「文思泉湧，需用手寫作，

但思緒跑過頭了！跑到腳那邊去了！」唐玄

宗道：「把它差遣回來呀！」李白說：「鞋

子太緊，思緒被綁住了；驅遣不了！」唐玄

宗道：「把鞋帶鬆了！鞋子脫了！」李白

說：「行不得呀！這可隨便不得；一不小

心，會把文思趕走！」唐玄宗道：「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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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 史 趣 談

又要怎麼辦？」李白細聲地說：「我要高太

尉脫鞋！」唐玄宗道：「好！高太尉！來

呀！幫李學士把鞋子給脫了！」高太尉礙於

皇命難違，忍氣吞聲當奴僕，替李學士脫了

鞋子。

在楊貴妃捧硯，高力士脫鞋的情況下；

李白寫出了：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杆。」

唐玄宗流覽了歌詞，讚賞不已。即命李

龜年按調而歌，梨園眾子弟絲竹並進，天子

也自吹玉笛以和之。這就是非常有名的「清

平調」三章〈首〉。

六、登金陵鳳凰臺

又有一天，李白遊賞武昌。也登上了

黃鶴樓，俯瞰遠眺。美景當前，胸襟曠達，

精神怡悅。真是「於我心有戚戚焉！」雅

（詩）興油然而發，文人作為略同，提起筆

來，也想在牆壁上題詩。才一抬頭，但見：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是崔顥的大作，李白沉思片刻，認為自

己的作品勝不了崔顥，題上去，相形失色，

不如不寫，氣極敗壞！大嘆：「一拳鎚碎黃

鶴樓，一腳踢翻鸚鵡洲。眼前有景道不得，

崔顥題詩在上頭。」

但是這口悶氣，不吐不快。所幸到了金

陵鳳凰臺，方得舒展悶氣，暢所欲言：

「鳳凰臺上鳳凰游，鳳去臺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邱。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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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中國經典欣賞全集─中國文學故事》，

莊嚴出版社。

2《中國文學史演義．唐宋篇》，錢念孫

著，正中書局股份有限公司。

3《中國傳奇第十八冊─文學藝術家傳

奇》，莊嚴出版社。

4《中國文學大系（四）．警世通言第九

卷》，〈李謫仙醉草嚇蠻書〉，學海出版

社。

5《高中國文趣味教學手冊（第二冊）》，

萬卷樓圖書有限公司。

6《高級中學國文（第三冊）》，翰林出版

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7《辭海》，臺灣中華書局印行。